突然传来熊的吼叫,如雷鸣滚滚,撼动大地。虽然远隔两个山头,却感觉近在咫尺。
山腰的人影齐声以凄厉的鬼嚎回应,熊的叫声瞬即转变成震慑山谷的虎啸,人影中出现短暂的骚乱之后,鬼嚎变成冰凉沁心的低鸣,但尖利寒冷的声音并没有阻止住虎啸之声向我们这面靠近。
“唱起来吧!跳起来吧!”婆婆翘首远眺那虎吼声传来的方向,不紧不慢展开双手,大声唱起啦咭啦咔之歌,整个山间的人影群落都跟着歌声跳唱起来,阴云密布,月色再次暗淡无光。
“我们也唱吧!像在放瓮亭时那样,”我拉拉云心的手,视线转到她脸上,不再去关注朋友们柱子下面的火堆是否已经燃烧起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但我已经视若无睹,云心看看我,没有动嘴唇,也没挪动一下脚步。
虎啸隐没,鹿蜀的叫声悄然响起,悠扬婉转、悦耳动听,在空中久久地萦回盘旋。啦咭啦咔随即哑然失色,天空重回晴夜的光彩,那圆月依然明晃晃地挂在繁星之中。
“嗷呜——”人影中爆出一声划破长空的狼嚎,紧接着,千万头狼嚎声像奔腾的海啸在山谷肆虐,撕裂那美妙的乐音,漫山遍野抛洒下来。鹿蜀的叫声消失了,幢幢人影发出胜利的欢呼,他们又蹦啊跳啊!但好景不长,当狼嚎还没散去,比鹿蜀歌声更靠近的地方响起千万头角狼的嚎叫,恍若千军万马呼啸奔腾,自上面猛烈轰砸下来,砸碎了汹涌的狼嚎。然后混杂着角狼的叫声,鹿蜀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旋律也再次响起。
那些人影已经江郎才尽,像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相互踩踏推挤、狂乱奔逃。挨近斜坡的,接二连三向山脚滚落,叠罗汉般夹在某个石缝之中无法动弹;爬满树梢的像秋风扫落叶般从树上哗啦啦掉下,如稀泥般堆在树干下;平地上的骑上猪群或茅草捆想要飞逃,却乱撞进别的人群或灌木林或树冠中,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摔落和不绝于耳的咒骂撕打;在木屋这面的,有几个被挤摔倒在之前石板旁的火堆中,引燃了还没有燃烬的一点火星,火势蔓延,人海瞬间就变成了火海。着火的人影慌了神儿,盲目地乱窜乱躲,见坑就跳、见缝隙就钻,有的撞上树杆,有的跑进房门,霎那间,木屋也燃烧起来,火苗迅速窜出房顶,先是房屋附近的灌木和大树树冠开始燃烧,接着,火势向周围散开,烈焰卷着滚滚浓烟浩浩荡荡、遮天蔽月。婆婆似乎也对这突然的变故始料未及,招呼这头,招呼那头又顾此失彼,也无法再管得了我们。
“快把火灭掉,不要害了你们朋友,这些人影、婆婆和我都是你心里生出的幻像,只有你们朋友……和这片森林,还有这些烈火才是真实的,”云心小声告诉我,然后将手从我的手心里挣脱。
“云心,”我感到再次的分别即将发生,声嘶力竭地喊。
云心摇摇头,张口的时候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和婆婆,和变成火海,还有山谷中慌乱逃窜、争相踩踏的那些人影都化着缕缕黑烟,混杂进森林大火上空滚动的浓浓烟海,翻卷、升腾、消散……,山间除了踏乱的地皮,折断掉落的树枝杆叶,还有继续蔓延的山火。
“我这是怎么了?”我陡然惊醒,看着脚下燃着火堆的朋友们在绝望中挣扎,跑过去奋力将柴禾踢开扑灭。但解不开他们身上的绳索,森林的火势越来越大,像两队人马从左右环抱过来,很快,漫山遍野都已变成火的海洋。
“快!割断绳子,放我们下来,”是何赣的声音,虽然身下的火堆被我扑灭,滚滚浓烟还是把他包裹其中,只看到一个努力向上伸直的头。
“没有刀,”我摊开双手。
“刚才你划手掌的,应该还在石板那面,”周雨江也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