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县君登上刑场之后,先行被安置在了刑场后方的帷幕之中,有丫鬟为她整理着最后的仪容穿戴。
苏献音盯着苡灵表情,语气深沉的说道:“这嘉禾县君本是一位闺阁骄女,一朝与男子偶遇,后面连连私会,再到为情杀人,毒害真定公主,才至今日之下场,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苡灵不说话,连眼睛都没有回转一下。
但心里依旧是嘲讽,姑姑是真懂杀鸡儆猴啊。
苏献音为了杀鸡给猴看,而圣人则是要通过此事,宣示她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皇权。
刑场周围的一辆马车里,圣人带着随身宦官,随身女官,也悄然到场了。
圣人掀起窗帘一角,看向了围观群众,也要看一看今日来观刑的内外官员都有何人。
一眼瞥见了高处的苏献音:“哟,这不是苏凤仪吗?”
王公公看了一眼:“是她。”
圣人:“听说她近来与颜相打的火热。今日又来观刑,莫不是恨透了贤王一脉,想要渴血寝皮不成。”
王公公笑道:“圣人,您多思了。她一个中等女官,能想着为她苏家翻案已经是顶天了。您看看她怀中的孩子,恐怕是为了警示孩子才来的。”
圣人:“就是那个设计引得荣康发病的灵儿?”
王公公点头:“是她。”
圣人凝起眸子,通过她的容貌和神情,观察起她的性子来。
其实有关灵儿的传言,苏献音不是没听过。但出于护犊子和以往对苡灵的了解,她不太相信这是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但虽说不信,也不是全然不信,
这也是导致她对孩子痛下狠手的原因之一,只是这些天来,她把传言压在心里,未发一词。
午时将至,天色却突然阴转下来。
司天监对处刑之期是看过日子的,一定是要在秋日里的朗朗晴天才好施刑。一为阴气潜伏,二为律法严明。
眼看着天阴了,监斩官着人来请示圣人,是否要再择一个晴日,延后执行。
圣人当机立断,立斩。
这厢领了命,通报给了监斩官,监斩官数着时间。午时将至,便传令下去,刑场两侧的鼓声随即响起。
那个罪魁祸首崔云泫也被押了上来。
圣人这次撕破了右相的脸面,人人皆说,那老货罢官在即了。
嘉禾县君听到鼓声,从帷幕之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墩之前。
满脸是泪的婆子为她解下斗篷,把头发束好,
再把她衣领掖了下去,露出待斩的脖子。
嘉禾县君对她们点点头,施以最后的微笑。
再裹着寒风立于台上,摇摇曳曳,犹如玉山将颓。
一双眸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木墩,预想着下一刻该怎样伏在上头才是最佳的位置。
有吏员抱来大把的蒲草,铺在了木墩周围,好吸收斩首完毕流下的鲜血。
丫鬟们把包袱里的棉布拿了出来,再铺在那蒲草之上。
能接住所有的鲜血,也算是尽量图一个尸首完全了。
刽子手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大刀,刀刃恍恍,直刺人眼。
再有从内监调来的刑狱嬷嬷上前,
引导着嘉禾县君跪在了地上,然后推着她的上半身,伏在了木墩之上。下巴找到了木墩的缺口,一颗脑袋这就算是稳住了。
刑狱嬷嬷触着嘉禾县君脖子上的骨节,
很快找到了最适宜下刀的位置,说与刽子手,刽子手跟着点了点头。
谁若是对这个位置好奇,可以摸摸自己的脖子。
从下往上按着骨节,直到一个地方好像突然断开,掉下去了,这就是最薄弱的一段,适合下刀处斩。
那崔云泫跪在一旁叫着喊着,“是我对不住你啊,是我对不住你啊!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还啊!”
嘉禾县君听着,心中暗嗤,若再有下辈子,那便再也不要遇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云,有飞鸟划过,不久之后,自己也能像鸟儿一般自由了。
带着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留恋,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引颈就戮。
还是有一滴眼泪滑下,冷冷的,噼啪一声落在了木墩上,重重的。
时辰来到,监斩官掷出了刑签!
在第三通鼓声响起的时候,苡灵睁大了双眼,暂停了呼吸。
但见刽子手横拿着大刀,根本就不是从前以为的“砍”,而是往前一推一抹,人头就掉了!
也没有咕噜噜的滚来滚去,掉了就是掉了,死气满满的掉下了。
鲜血没有立时往外喷溅,而是在刑狱嬷嬷松开了擒住她的手,尸身往一侧倒去的时候,才呼的一下喷溅而出。
断颈之处就像个喷血的水龙头,呲呲的往外喷射……
棉布之上一片血红,越溅越大,活活的一个屠宰现场。
婆子们哀嚎到捶胸顿足,有两个已经晕倒当场。剩下的几个软在地上,拖着两条腿爬到了木墩周围,颤抖着双手把斩下的头颅包了,放进了一个匣子之中。
放好之后,再爬向没了头颅的尸身,
用锦缎包了刀口之处,再覆盖上雪白的麻布,用被子裹了,联手给收了尸,颤颤巍巍的抬到台下,安置进了准备好的马车当中。
刑场之上,有丫鬟做着收尾工作。
把早前铺好的棉布尽数卷了收好,就连沾血的蒲草也没有放过,全部抱着送进了马车。
收拾完毕,这一波人哭天抢地的走了,轮到崔云泫了。
圣人特旨,今日就要一个一个的斩,将处刑效果最大化。
崔云泫是又哭又叫,全然没有嘉禾县君的从容,几人摁住了,才把脑袋跟身体分了家。
两轮高潮惹得底下看客一片鼎沸,
那心中的极致悲悯与极致惊骇,变相的释放了出来,歪曲成了一种形同疯癫的模样。
第一次落刀,啊的一声尖叫,出于本能各个背了背脸,睁眼看着的到底是少数。
第二次落刀,还是啊的一声,背过脸去的人就少了几个。
也许斩的是个不那么楚楚可怜的男子,也许斩的是个始作俑者,所以他显得罪有应得,显得不堪悲悯。
可是这样的血腥场面,谁人不惊心胆寒,惊魂不安呢。
从嘉禾县君断颈处喷射的第一股血,也喷进了苡灵的喉咙里。
她觉得喉间一噎,好似被一块血栓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