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好了一应法器,十月二十五日拂晓,师徒两个便往蓝田出发。
长安到蓝田不过百十来里路,行程不急,马儿便稳稳的跑在了官道上。
四绝君今日特意改了道门装扮,只穿着寻常便衣。
苡灵双手拄脸大叹道:“哇!师父穿什么都好看!穿道袍仙姿绰约,穿襦裙大家风范!”
“你这孩儿,净哄师父。仔细抓稳了,别从马上掉下去。”
四绝君攥紧了马缰,把苡灵围在怀里。她的小脑袋不停的在下巴处晃来晃去,毛茸茸的头发搔得痒痒的,也暖暖的。
“师父,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问。”
“师父俗家姓什么?”
四绝君顿了一顿,“姓燕,燕子的燕。”
“哇哦,姓如其人。那师父,您为什么入了道门呀?”
“灵儿猜猜。”
“这个可不好猜,但简单来说,师父应该是仙缘深重。”
四绝君浅笑,随即默了默。
一般情况下,做师父的是不会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徒儿的,
但此刻出于某种考虑——有关将来的某种考虑,
四绝君决定告诉灵儿,
于是有条不紊的说道:
“着实是机缘到了。那是个初冬的傍晚,师父没有讨到饭食,还受了其他小乞丐的欺负,自己蹲在街角,就被师父的师父捡到了,抱回了山中,自此了了前尘。”
苡灵大惊:“我的天呀,师父居然当过小乞丐!”
四绝君点头,继续说起自己的前尘往事。
“师父出生在一县城,家中算是当地的富农大户,”
“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弟。”
“由于师父出生之时,母亲难产而亡,师父并不被家人所喜。”
“后来父亲续了弦,幺弟就是夫人所出。”
“师父小的时候,与灵儿一般顽皮。那一时正在收麦,师父就站在麦场的矮屋上,往下张望。”
“突然主意来了,想知道男娃娃站着撒尿是什么感觉。”
“后面你是知道的,自然湿了满鞋满腿。”
“夫人上房来捉师父。她上房,我抽梯,摔了她一个仰脸朝天。因着此事,挨了一顿好打。”
苡灵插话道:“师父挨打是什么感受?”
四绝君道:“这种打和灵儿受的完全不同,只是撒气罢了。所以师父常拿自身经历提醒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苡灵点点头,继续听师父讲来。
“其实挨打不多,夫人要照顾刚出生的幺弟,并无精力理我。”
“我便如同一个野孩子,有时候玩疯了,就与灵儿一样,连吃饭都会忘记。”
“转眼到了秋天,树上结出了好多大石榴。”
“师父太小够不着,就找来了一把大剪刀。”
“那剪刀可真大,堪比小孩子手臂那般长了。它也成了师父的新玩具,每日里将花园草木到处修剪。”
“后面就出事了。”
“二哥故意将我引开,拿着那把剪刀对准了幺弟,以至他在子嗣上再也无望。”
“可那剪刀是我的,所有人自然以为是我在报复夫人,谁叫先前有了那桩麦场之事呢。”
“祠堂受审,决议将我溺死。”
“向父亲求助,可父亲的犹豫不决点燃了师父心中的那团火,冲向了夫人与她厮缠起来。”
“胸口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向后飞去……”
“后脑撞到了桌角,假死过去,这才留下一条命来。”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乱葬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