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了重紫宫,直接在承运门下车,司礼监的太常侍刘沐已经等在此处相迎,刘太常乃是天子近臣,如今他能亲身来接,也说明祁高帜对这次会见的看重。
而祁欢下车之际状似无意的露出了袖中被纱布包裹的手臂,刘沐连忙伸手相搀,满口里:“九殿下劳累,老奴这就引您去拜见陛下。”
“有劳刘太常!”祁欢笑容温润,不知何时双颊又苍白了一些,看起来颇具病容,但举止谦和,哪里还有一丝在将军府时冷情酷烈的模样?谢晏晏在他身后撇撇嘴,怪道之前嫌她准备不足,他自己倒是给自己加了好多戏,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两人继续向甘泉宫而去,经过太液池附近,却见前头有几人作纠缠状,隐隐有年轻女子的哭声传来。
谢晏晏与祁欢对视一眼,他们略略停下脚步,仔细一瞧,前面三个锦衣玉冠的男子,恰是四皇子带着六七皇子,正笑嘻嘻的扯着一个小宫女絮絮纠缠,小宫女吓得面色如土,满脸是泪。
四皇子凑到她耳边,表情阴阴的说了什么,随手又用手里的扇子向着小宫女胸前的衣襟里挑,小宫女的脸又瞬间胀得通红,可是她左右都被六七皇子所钳制,便如雏鸡落在夜枭的爪下,几乎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谢晏晏心中一阵翻涌,想起之前亲见太子以琵琶击死歌姬一事,顿时柳眉倒竖,她举步向前就要阻拦,却被一只大手猛然拉住,她蓦然转头,发现是祁欢拉住了她。
祁欢的身体似乎进入一种极为僵硬的状态,他的脖子也梗着,目光凛凛的看向四皇子祁冀,像一只竖起背毛的狮子,在晏晏看来他的姿态竟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在。
她蓦然想起命簿里所记,祁欢大约也是几乎死在祁冀手中,但不知是何事,晏晏正思索着,祁欢拉住她的手突然又紧了紧,这时他方才将目光转回头投在她身上,目光复杂,用很轻的声音对她道,“他们是畜生,你不要过去。”
晏晏连忙用另一只手拍一拍他的手背,低声安抚道,“无事,我训过的畜生多了!”
祁欢依然不肯松手,似还在用眼神警告她。
那边厢走在前面的刘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亦停住了脚步,心里狠狠呸了一声,直叫晦气,祁姓皇族自来便流淌着变态暴戾的血脉,到了祁高帜这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自然他生下的这些儿子,也不遑多让,折磨宫女打死内侍的事,每天都有发生,已经到了畜生见了都要汗颜的地步。
若放在平常,刘沐自然不想管这些琐事,可是今日老变态抻着脖子在甘泉宫等着见小儿子,且又跟着谢家嫡女,若路上被他们三个小变态耽误了时辰,那才是他活够了!
于是他梳眉调息,浮上大内总管最标准的笑容不慌不忙的迎了上去,向着三人轻轻施礼。
“殿下们今日下学早啊,”刘沐笑着,似乎只是路上偶遇了三位皇子。他一眼也没有看向受惊的小宫女。
四皇子祁冀晓得分寸,他见刘沐主动迎上来,便晓得是有要事,果然向他身后一看,瞧见了谢晏晏和祁欢。
他的眼神看到祁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讶、不屑、玩味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然而再看到谢晏晏时,他的眼神中闪过惊艳之色,须臾间恢复到英气勃勃,谦和贵气的四殿下形象,他几步到了谢晏晏身前,“原是谢家表妹,是为兄唐突了!”他笑呵呵的,便像一条毒蛇般滑腻恶心。
未等谢晏晏做出反应,祁欢却长身一揖,“皇兄安好!”
“哦,是九弟!”祁冀拖长了声音,他手中的扇子不急不缓在掌心里轻轻一敲,“我记得九弟小时候小得像只猫儿,不想长大之后竟生得一表人才。”
他转回头,六皇子祁裕和七皇子祁珍也笑道,“是呀九弟,好久不见啊!”。
“谁能想到,”祁冀声音有些戏谑,“猫也能救主!不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