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六公子景珩的步辇停在梦君楼外,便听见慕娘催命的呼唤,将我和阿雪齐齐召去紫花轩。
据公子景珩上次驾临不过三两日,足以见得他对阿雪的心思还是很稳定的,眼疾无药可医也是很稳定的。
因为我与阿雪关系好到骨肉相连亲如母女,要对她的余生负责,抚琴之余,我便以阿雪娘家人的挑剔眼光,偷偷打量了一番上座的景珩:
山水屏风的中央,束发齐整,穿一身暗红衣袍,绣着花鸟的纹路。眉眼俊秀,笑容清朗。把酒独酌间,不像是满朝仰慕的六公子,倒像是饮游江湖、吟诗作赋的书生。比之俗不可耐不解风情的孟琨,若是和长裙广袖的阿雪立在一处,景珩是更般配的那个。
而我暗暗地想,如果我的呆瓜穿了这身红衣袍,又会是何等气派,我可能看一整天都挪不开眼。
一曲弹毕,阿雪停下步子颔首请礼,踮起脚尖正要跟随我骤发的音律再起舞,景珩抬手示意暂罢。随即唤贴身仆从捧来一个做工精巧的盒子,命他缓缓打开,呈现在我们面前。
盒子里盛放着一个木偶,雕刻精巧,躯干匀称,面部轮廓清晰,与阿雪竟有七分相似。华美绸缎缝制的小衣服恰好合身,雪白的裙子微微晃动,裙摆间的小铃铛鸣着婉转的调子。我和阿雪皆是第一次见。
“小小心意。”
他起身介绍到,近日有中原唐国的使臣使于楚,带了些稀奇玩意给大楚的王族子弟,这木偶便是其中之一。使臣本是将它献给叶阳公主玩的,但叶阳年纪尚小,极可能暴殄天物,景珩便以糖易之。
木偶的真实出处有待商榷,毕竟远在唐国的工匠不大可能雕刻出与阿雪七八分相似的脸庞。我想起无意中曾听说过这样一个冷门的典故,传闻在大楚之北,以木偶为礼有其特殊的含义,寓意便是问对方“偶否”,而接受了就是等于说“愿偶”。阿雪头发长见识短,没听说过属实正常。
对于这稀奇玩意,明显看出阿雪很是喜欢,目光难移半寸,情不自禁伸手到半途却迟疑停住。
景珩先前总让我和阿雪不要拘泥于繁琐的礼节,把他当志趣相投的朋友就好。我觉得这话很中听,心里想着,假如阿雪跟了他,他会把她照顾得妥帖,今后一定能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想到这里,作为阿雪娘家人的我便擅自做主,替犹豫不决的她将盒子盖好收下,并代为行礼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