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说这句话,他用了多大的勇气。
段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富之家,段温书从小锦衣玉食,身边仆从环绕,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他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别说煮饭,洗碗,他就是连菜都没摘过一次。
而如今却要去厨房洗碗,还是洗别人吃过的碗,他心里其实是有一丁点接受不了的。
可仔细想想,吃饭之前他没帮忙,吃饭之后总不能再当个甩手掌柜吧。
怪不好意思的。
白桂花道:“不用不用,你没做过这种活,我们来就行。”
她知道段温书是来悦楼的少东家,儿子家跟来悦楼还有合作,对她来说,段温书就是贵人。
供着还来不及呢,哪有让贵人去洗碗的道理?
段温书本来想着顺着梯子往下爬,就在这时,赵云川开口了,他好奇地问道:“你会洗碗?你以前洗过碗吗?该不是那种会把碗全摔了的洗碗吧?”
赵云川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是纯属好奇。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有一次吃年夜饭,老爷子罚其中一个哥哥去厨房洗碗,那人就不小心把所有的碗筷杯盏摔了个彻底。
因为这个,老爷子在大年夜发了好大的火,大骂他们是一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只是不知道古代的富二代和现代的富二代是不是一样。
段温书年轻气盛,压根就经不起激,他一脸自信地说道:“我没有洗过碗,但是洗碗能有多难?洗个碗都能把碗摔了,这怕不是废物吧?
反正本公子不是废物!
本公子厉害着呢!”
“哦?那你要洗吗?”
白桂花刚想出声,段温书就已经回答了:“洗!”
他要让大家知道,他才不是废物!
在段温书收拾碗筷的间隙,白桂花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太好吧?”
赵云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洗个碗而已,再说了,段温书也是愿意的。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赵云川明白了,原来是在担心锅碗瓢盆。
“万一摔碎了,那就原价赔偿。”
原价赔偿好像有些过分,毕竟是用了那么久的东西,沉默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七折赔偿吧。”
白桂花:……
阿喂!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呀!
罢了罢了,赵云川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见灶房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等他们赶进去时,就看见地上全是碎石片,段温书举着双手,茫然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并且还在心里不断地念叨:一定不能摔碗,一定不能摔碗!
可等他转身的时候,好像宽大的袖子扫了一下灶台,然后就是一阵霹雳啪啦的声音。
碗全碎了!
这……
白桂花关心的问道:“段小少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段温书还是有些呆,他吞了吞口水:“我没受伤,但是他们受伤了。”
他的手指着地下的那堆碗尸体。
“不过就是一些碗,碎了就碎了,你没受伤就好。”
但段温书依旧说道:“我赔!”
白桂花哪能真让他赔,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反正这批碗用了挺久,也打算换掉,再说了,你帮着家里洗碗,我们哪能让你赔呀,那也忒不讲究了。”
那会儿赵云川虽然说让段温书赔,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和白桂花的一样,即使碎了也不能真的让人赔。
不过……这古代的富二代和现代的富二代还挺像。
段温书也没再坚持,但他拿起了扫把想要收拾残局。
“请问,这是赵云川赵公子的家吗?”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音,赵云川对这声音没印象,抬脚往外面走去:“我出去看看。”
来人约莫四旬,面庞清瘦,颧骨微微突出,那双眼睛看着和蔼,却又隐隐能看出里面露出的算计之色。
他穿了一些深色长袍,衣料质地优良、剪裁得体,长袍的袖口与领口绣着精致的花纹。
穿着不错,但看起来不像是主子。
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赵云川去过段家、孙家、里正家,也见过他们家里的管家,就是这副打扮的。
“您是?”
来人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我是孙家的管家孙正平。”
哦,不认识。
不过赵云川还是笑眯眯地跟人寒暄起来:“原来是孙管家,失敬失敬。”
赵云川记起了,孙家原来的管家孙福因为和当家祖母偷情,被捉奸在床,虽然不知道最后是如何处置的,但想来结果不会太好。
“赵公子,我们老爷听说你考中县试头名,特地让我送些礼物过来道喜。”
赵云川脸上是笑着的,但内心却生出了警惕。
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再说了,他跟孙员外也不熟。
孙员外给他送礼是想干嘛?
难不成仅仅是想交好他?
若是如此的话,倒还好,就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孙正平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立刻捧着几个盒子过来了。
赵云川还在思考这些礼物收不收。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们家老爷刚从外地回来,疲累得很,不然他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赵云川一脸为难:“无功不受禄,赵某实在不好意思收员外如此厚礼。”
这个厚字咬得极其的重。
孙正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一些文房四宝,还有一些科考用的书籍,希望赵公子不要嫌弃。”
“孙员外厚爱,赵某自然不会嫌弃。”
既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赵云川就接了,送多少的礼、办多少的事儿,这礼不重,想必也只是单纯的想跟他交好而已。
等礼物送出去之后,孙正平又道:“上次文会,我家老爷非常欣赏赵公子的才华,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明天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