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诗樾啊,那个女娃娃我有印象的。她很乖的,经常帮家里干活儿,瘦瘦弱弱,看着就没有几两肉。”
说起苏诗樾,老奶奶的话明显变多起来。
“她经常大清早的出来买菜,一买就是全家人一天的菜量,有时候还要给她姐姐买早饭。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挎着个菜篮子,跟个小大人似的。尤其冬天天冷,手冻得通红通红的,长冻疮又流脓,看了就让人心疼。”
季宴时的眉头深深皱起:“她跟她姐姐不是差不多大吗,怎么是她买菜?那她舅舅舅妈呢,不怕走丢吗?”
老奶奶打量了季宴时一眼:“小伙子,你是城里人吧?”
季宴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就难怪了。我们农村孩子,都是这么放养长大的,除了每年夏天水库里游泳,倒是可能会淹死几个,走丢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村子就这么大,能走到哪里去呢。”
季宴时了然,又问:“这么说,她家里人对她并不好?”
老奶奶叹了口气:“天天让她干活,骂她都算轻的,动不动就打她。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打起来就是不心疼。有一次我从他们家门口路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隔着门劝了几句,她舅妈当时就冲出来,说我多管闲事。”
季宴时的脸色沉下去。
老奶奶没注意,自顾自接着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在菜场里看到她,那娃娃满脸通红,一看就不正常。我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她起了高烧,已经两天了,吃药压不住,她舅妈又不肯带她去村里的卫生院,怕花钱。造孽呦,她自己的女儿病了,都去市里的医院瞧。”
“还有这种事?”季宴时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更何况小孩子去医院是常有的事。发烧两天还不治疗,可见是一点也不上心。
“后来还是我带她回家,找了退烧药给她吃,又给她烧了点米汤垫垫肚子,感动得直哭。唉,这娃娃命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孤苦伶仃的,还以为跟着舅舅舅妈起码有人照顾,结果可倒好,她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
季宴时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这些,都是他从来都不曾探究的。
因为他仗着苏诗樾喜欢自己,知道不管他回应或是不回应,她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他,所以他有恃无恐。
男人的劣根性,在当年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当年,恰恰也是苏诗樾深陷泥潭的时候。
想到这儿,季宴时的一颗心难受得几乎窒闷。
他甚至想现在就飞去苏诗樾的身边,抱抱她,告诉她这些年辛苦了,然后,再认真地,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方便问一下,您还记得她在哪里上的学吗?”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走走她走过的路,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上的学?”老奶奶回忆了一下,“这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是哪所高中的。就是三中,在镇上。那年中考之前,她舅妈说,要是考不上,要么学费很贵,就不去读了,去厂子里做女工,那丫头争气,愣是考上了。”
季宴时导航了三中的具体地址,开车过去。
三中已经很老了,很多年没有修缮。教学楼的侧面墙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翠绿的叶子早已经枯萎,只留下光秃秃的,没有水份的藤,一眼望过去,毫无生机。
学校里安安静静,偶尔能听到朗朗读书声。季宴时打听到苏诗樾当年的班主任,去她的办公室拜访她。
“我是一个记者,最近在筹备一个关于小人物群像的专栏,所以要走访背调很多人,苏诗樾是我们杂志选中的人选之一,找您也是想了解一下她学生时期是什么样的人。”
这理由没什么可怀疑的,再说也不是不能说的事。
“她啊,她很努力的。说实话,一开始她进来的时候,成绩并不好,第一次摸底考试,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一,那时候我还担心,她会不会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但后来,我马上发现,她只是基础很薄弱,其实人很聪明的。”
班主任说完,担心季宴时误会这是一句老师们常用的万金油,连忙补充道:“是真的很聪明。她悟性很高,很多知识点一点就通了,不懂的地方也会下课以后来问。”
“听说她家里人对她似乎并不好?”季宴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