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知道妻子很喜欢打牌,每次上了牌桌,没个个把小时根本下不来。平常十点就困的人,能打一个通宵。
他也没想着催促妻子回家,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了,难得现在他们手头宽裕点了,想玩就玩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倒是也没那么死板。
听妻子的牌友们这么说,苏父讷讷地点了点头:“行,行,你们玩,我不催。你们要是嫌我站这儿扫你们的兴,那我先走了。佳宜她妈,回头你自己回来路上小心点,伞我给你放这儿了,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想玩就多玩会儿。”
苏母本来就因为输了太多钱,不想玩儿了,见丈夫来,以为现成的台阶送上门,自己终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还不用担心被牌搭子们强留,准备跟着一块儿走呢。
谁知道丈夫居然一点儿也不懂她的心,人家让他走,他还真傻乎乎地转身要走,苏母不由得急了,气得骂他。
“你是谁老公啊,你听谁的话啊,她们让你走你就走,那成,那别过了,你跟她们过去吧!成天的什么用也没有,就知道惹我生气。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了呢我真是好后悔,现在嫌我没工作了,就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苏父被训得一头雾水。
他说啥啦?他啥也没说啊。
那妻子为啥这么大反应?
苏母气冲冲地起身,说:“回家!真是气死我了,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我生气,看见你我就来气,跟个愣木头似的在这儿杵着干嘛,等谁呢!当着外人面我给你留点面子,我不说你,等到家了,你看我怎么说你就完事儿了。”
苏父见妻子拿起伞就往外走,奇怪地问:“不打牌了?”
苏母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真想骂他。
自己老公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开窍啊!
“打牌?我看你像牌!回家去,我看到你就来气,还打牌呢,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好不容易高高兴兴打次牌,你可倒好,就会扫兴。走走走,赶紧给我回家,烦人。”
苏母骂骂咧咧地走了,牌搭子们看了半天的白戏,才想起来要留人。但人都已经走远了,好在今晚都赚了不少,也就算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尽兴地散了。
今天天下雨,村里道路的路灯坏了,黑漆漆的,路又泥泞。苏父见妻子走得又快又急,仿佛后面有人追似的,忍不住劝她:“你别气了,走慢点,当心别摔着了。”
“你懂啥!”苏母压低声音,“我是怕她们几个叫我。”
苏父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憋住笑意,问:“怎么,今天输狠了?”
苏母撇撇嘴,一副理亏的样子,嘟嘟囔囔:“妈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手气臭得不行。我想要的牌,一张都不往我这儿来,倒是净给人家点炮了。一晚上下来,一局都没赢过,真是奇了个怪了,有鬼,真是有鬼。手气从来就没这么差过,以前就算是输,那也是有输有赢的。”
“行了行了,”苏父见她耿耿于怀,宽慰道,“麻将也好,打牌也好,说白了就是玩,那开心最重要。钱不钱的,咱们家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差那一点了。”
苏母虽然年纪大了,但女人至死是少女。听到这种把她放在很高位置的话,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开心。
“哼,你就知道哄我开心。是啊是啊,咱们家现在有钱了,不缺那三瓜俩枣了,你就这么说,要是咱家还跟以前一样,挣那么点工资,还要养佳宜,你就不说这种话了。”
提到唯一的女儿,夫妻俩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已经是深冬,又是晚上,小村庄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夫妻俩共撑一把伞,相互依偎的身影,孤独而寂寥。
走着走着,苏母忽然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在医院里,我是真的生气。她一出生,就是个女孩儿,你妈也好,村里的其他人也好,都劝我再生一个,生个儿子,可我就是不生。你妈那个人,我还能不知道?我要是生了儿子,她就对佳宜不好了。”
“我知道,”苏父想起往事,也叹了口气,“逢年过节亲戚们走动,总会跟你说再生个弟弟给佳宜作伴之类的话,你每次都生很大的气,慢慢地就没有人再敢提了。这么多年,我们只有这一个小孩,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什么。”
苏母自己就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的。
她的妈妈疼小儿子,觉得她是赔钱货,以后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要做别人家的媳妇儿的,就对她特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