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城。

晌午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先是从点滴的小雨开始，随后越来越大，像是要洗刷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罪与恶，将善念常驻人间。

玉柱山破碎的山腰之上，黝黑的玄墨石闪烁着磷光，在雨水的浇灌下，一丝丝肉眼难查的死气缠绕，可是又像是被拴住了脖子的猛犬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脱离不来这一方天地的束缚。

大雨中，一糟蹋老头踉跄着行走着，手上拎着一个酒葫芦，时而喝上一口，还情不自禁地感叹，这他娘的才叫生活！

可若是走得近了，便会发现，自天际而落的雨滴，在即将接触老者的刹那，便被弹飞了出去，未曾沾湿过一丝衣角。

头发灰白的老头走到了玉柱山下，如今留存下的玄墨石已经被人为挖出去了不少，可因为其中浓郁的死气与怨气，不少普通人都遭了殃，宛如中邪一般，就算是修士，在这般的环境中也支撑不了多久，体内的灵力便会以一种不玄学的方式快速消耗一空，故此，过了那股新鲜劲儿，这里反倒是无人问津了。

老头子一步踏出，于是，周身的雨珠便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随后像是被拉扯而来一般，聚集着，交错着，汇为了一阶阶天梯。

老头踏于其上，一步一闪烁，仿佛断帧一般，不多时便站到了山腹之前。

他将手臂伸出，手掌贴附在其上，一道道灵力灵丝便飘荡而出，逐渐汇聚为了一片星云。

灵丝的每一处节点都在发光，顺着固有的规律，缓缓转动，像是迷你版的周天运转。

于是，无声的叹息过后，九黎望着眼前的古墓遗迹，怔怔出神。

“尘归尘，土归土吧。”

心中怅然，他不再留恋，身形恍惚了一瞬，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人便已站到了蛮城之前，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惊讶与注视，他便好像是透明人一般，缓步迈入城中。

雨中的蛮城很安静，像是一个在下午的阴雨天打着瞌睡的社畜，显得昏昏沉沉。

一路绕过了街头巷尾，直到来到了一间草药铺子前，他方才缓缓站定。

柜台后悠然喝着茶的中年老男人似有所感，抬眸间，二人的视线对撞在了一起。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单纯的平淡对视，随后，九黎转过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姜伯伯，那个老头是谁啊？熟人？”汐瑶扬了扬头，好奇地看着老人消失的幻影。

“算是吧。”姜百川笑了笑，“瑶瑶，这几日有没有用功修炼啊？”

一被问到修炼的事情上，小丫头瞬间脸色都垮了，苦着脸吭吭哧哧良久。

姜百川也便不再问了，“修炼不急在一时，毕竟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如今也只是提早适应一番罢了，打些基础而已，也没必要气馁，你师父既然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不是？”

“可是，姜伯伯，修炼好没意思啊，我感觉每次打坐一会儿我就想睡觉。”

汐瑶撇了撇嘴。

“修炼，本就是极枯燥的事情。”姜百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也没理会对方的抗拒，“所以啊，枯燥是必然的，但我们都要习惯孤独，适应孤独，享受孤独。”

汐瑶歪了歪脑袋，她感觉今天的姜伯伯奇奇怪怪的，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

“修士，修的便是肉身，灵魂，与命运，吾辈修士，在那天道之下，争夺着要命的机缘，无人知前路会如何，因为我们还未曾走到。

“便是有人说了，那也是别人的道，与我等无关。

“天地之间，大道不止，缘起缘灭，因果不休，轮回自有天道。我等皆蝼蚁，但依然行那逆天之事。

“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啊？”汐瑶老老实实做一位合格的捧哏，不懂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