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是以为,她现在赴会众芳园,是为了与襄王殿下相看,将襄王扯进来,届时好保全自身?
师暄妍想了下,缓缓摇头:“郎君。我和你萍水相逢,我的事,没打算让你插手,你是长安如今风头无两的贵介郎君,前途不可限量,你把那件事忘了吧,只当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对你名声有碍。”
“休想。”
忘?
这狡猾多端的女郎。
他平生耐性很好,若真对兔子感兴趣,有的是功夫守株。
等那兔子,自投罗网。
师暄妍自石壁之后,将被他弄乱的褶皱衣衫,用指尖一点点熨平。
他先一步出了假山石林,这时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众芳园占地广阔,道路百折千回,师暄妍不大认识路,怕迷了路,只好先在原地等待。
此时已不知什么时辰了,大长公主派了人过来寻她,师暄妍识得此人是上次来离宫送回礼的仆妇张氏,乃大长公主亲信,惭愧地带着笑意迎上去:“对不住嬷嬷,我不小心,迷了路了……”
张氏望向师暄妍身后围着湖畔一圈的严密的石林,虽疑心师暄妍说谎,但毫无凭证,也不好拆穿,只是轻点头,见她身上还是原来的衣衫,便道:“娘子请随我来。速速更衣,返回得月亭。”
师暄妍颔首称是,亦步亦趋地缀在张氏后边。
张氏指引师暄妍去兰章园更衣,沿途解释:“这众芳园,大长公主每月都会来,偶尔还会小住,兰章园也会接纳一些贵客,里头有更衣用物,娘子尽快进去,奴婢就在外等候。”
兰章园乃兰园,建筑形似江南风格,矮墙青篱,曲径通幽,古意盎然。
园内外遍植兰草,一步一景,入月洞门,赴长廊,便至更衣间。回廊内侧雕花的木质窗棂上嵌着玻璃,被西沉的日光斜照,若有碎金跃动,杲杲生辉。
“郎君……”
一道软绵绵、俏生生,透着沙哑与柔情的嗓音,飘入了耳朵。
师暄妍脚步一定,连同身后,张氏也霍然止步。
这声音张氏或许不熟悉,但师暄妍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若鱼。
隔了一道封闭的槅扇,那声音却清晰至极。
她唤的那郎君,也不知是谁。
接着,便有一道男子低沉的应声,那男人像是精疲力尽,鼻音浓重。
但这声音,师暄妍不熟悉,张氏却分外熟悉。
这是大郎君,洛神瑛。
这二人,竟就在一个房间之内,不知干着什么勾当。
张氏如一盆冷水兜头浇落,呆滞了两眼。
这时,槅扇之内又有若鱼的柔嗓传来:“郎君说话可要算话,若鱼不求名分,只求郎君意存怜惜。”
这话,好生臊得慌!
真不要个脸。
想到师家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娘子站在这儿,着实不好意思,但张氏将大长公主的一双孙儿拉扯大,自己还有几分作为长辈的情面,何况此事,万万瞒不得长公主,也是隐瞒不住的。
张氏深吸一口气,对师暄妍叉手道:“还请师娘子先回,老奴有事要先行一步。”
师暄妍自是知晓张氏要进去捉奸,福了福身,轻声道:“好,般般先回得月亭等您。”
大郎君是长公主教养大的,素来沉着稳重,不知他是如何失了常性,竟干出这样的事,张氏怒其不争,当下,唯恐被外人撞见了自家郎君的好事,唯有将师娘子先行支开。
师家娘子兰心蕙质,自是猜到了,她善解人意地离去,张氏心下稍宽。
送走师暄妍,张氏闭眼,默默在原地定了个神,平复了几分怒意,接着,她抬起脚后跟便重重地踹在了槅扇上。
晃荡一声巨响,槅扇从中劈开。
这内卧私帷之间,一双衣衫不整的男女,惶惶地望了过来。
洛神瑛隽朗如画的脸上满是惊怔:“张阿姆!”
若鱼慌乱地寻着衣衫遮掩自己,但还是挡不住大片的春色落在外边,白花花的光膀露着,上头红痕、青紫点点交错,欲盖弥彰地撞入张氏的眼底。
张氏怒不能遏:“郎君,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她直上前来,一把掐住若鱼雪白的胳膊,将人从凌乱的榻褥中往下拖,若鱼势单力薄,直被拖得跌到地上,胸前最后一件绛红菱花肚兜也摊落在地。
她哭着脸求饶,慌乱地掩饰身上的尴尬,却是捉襟见肘。
洛神瑛茫然地望着张阿姆,又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这时才方醒转自己干了什么事,唇瓣一哆嗦,忙不迭解释:“阿姆,我不知道怎会这样!”
张氏是从禁中出来的,对宫里争宠的手段知晓不少,她把眼睛往洛神瑛身底下一瞧,便看到了一身披氅。
帐子里除了男欢女爱的靡靡气息,还有一重香料味道,格外的浓郁。
这披氅是师家二娘子的。
眼下,却在这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