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与宋吟素来亲近,却与玉蕊半生不熟,字条只可能是奔着她而来。明明能光明正大地上卫府,为何偏要用这般隐晦的方式?
宋吟起身:“我得先走了。”
“莫慌。”玉蕊将她送至院外,“万事都和卫公子商量商量,高门最重规矩,若是下人闹出点什么不该有的动静,杖责至死都是常事。”
“好。”
听闻周环山不日便要启程回京,锦州有头有脸的人家皆设宴相送,卫辞亦是忙着赴宴,忙得脚不沾地。
宋吟同车夫道:“去郑员外家。”
诚如玉蕊所言,唯有卫辞才是真正的主子,与其自乱阵脚上周府要人,倒不若先去寻他。凭着眼下的荣宠,只要宋吟吹吹枕旁风,与桃红见上一面当不是难事。
如此想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郑员外在城东有一处百花山庄,春日里满山缤纷色彩,成了锦州名胜之一。只是去路狭窄颠簸,骑马倒无所谓,坐马车却有些折腾。
香叶亦道:“且慢些,莫要颠了吟主子。”
这具身子毕竟长在深闺,当真脆弱得紧,不过一盏茶时间,宋吟胃里翻江倒海。她掀开车帘,苍白着唇:“先歇一会儿罢。”
她扶着粗枝干呕两下,长睫很快惹上水渍,晶莹透亮,颤颤巍巍,可怜又可爱。
“笃——笃——”
并不宽阔的小道上行来另一辆马车,蓬顶略高,气派不凡。见宋吟几人堵了前路,主人家探出头来,竟是李知应。
宋吟遥遥颔首,简单行了一礼,转头唤车夫将马车牵至岔路口,以便他人通行。
“宋姑娘。”却见李知应下了马,视线落在她脸上,关切道,“可是身体不适?”
香叶横在她身前,代为答话:“谢大人关心,我家主子只是受不住颠簸,您且先行罢。”
李知应并不将香叶放在眼里,当即长眉微挑:“主子说话,哪有丫鬟插嘴的份儿,你们卫府便是这样教的规矩?”
宋吟不动声色地拉着香叶后撤,心道,卫辞在时,这姓李的半点脾气也无,今日怎的摆起官威?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福身道:“李大人应是要去郑员外的庄子里赴宴吧?我家公子半个时辰前便出发了。”
原以为搬出卫辞,李知应会知难而退,不料他嗤笑一声,五官隐隐有扭曲之势。
香叶推宋吟一把,厉声道:“跑!”
然而李知应早有准备,两位身高马大的侍卫轻易擒住了香叶,将人径直扔下山。而宋吟仓惶走出五步远,后颈便抵上一柄冰冷长剑。
李知应悠悠踱步过来,交待提前收买过的车夫:“告诉卫让尘,就说,他心爱的外室要和我私奔。”
“你!”宋吟满脸愠色,顾忌着刀剑无眼,软下嗓音,“你想做什么?”
殊不知美人怯怯,最能激起男子保护欲。
李知应扯了扯唇,示意手下收剑,故作谦和道:“外头风大,美人且随我去马车上慢慢谈。”
说着便要伸手去搀,宋吟不着痕迹地避开,快步钻进马车。
李知应的目光阴毒且又直白,如两道蛇信子,从她身上每一寸滑过。
宋吟忍下恶心,佯作镇定地搭话:“李大人为何要说‘私奔’,就不怕惹火烧身么?”
“美人关心我?”
李知应大笑两声,径直坐于她身侧,见宋吟面色惨白,倒是没有猴急地做些什么。
他不屑道:“卫夫人凶名在外,你以为,他日你家公子会带你回京?”
又动之以情:“倘若跟了我,将来诞下子嗣便能抬作侧室,何必埋没在这穷乡僻壤。”
宋吟心中恐惧,止不住地发抖,眼泪簌簌掉落。
李知应的心遭她哭软了一分,温声安抚:“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听言,宋吟微微抬眸,极尽娇怯地问:“此话当真?可、卫公子若要追究该如何是好。”
女人之于他们,不过锦上添花,谁又会真正大动干戈。且卫府二小姐不日便要嫁入李家,卫辞再狂傲,岂能因小小外室扰了自家姐姐的亲事。
李知应原想等上一等,待卫辞忘了锦州忘了宋吟,再将美人掳回去悉心宠爱。
谁知,卫辞昨夜竟主动向周环山取经,道是如何安顿正妻进门之前的妾室。言下之意,便是要带宋吟回京。
倘若卫夫人盛怒,宋吟怕是小命不保。可若卫辞护住了她,李知应便永无机会。
于是趁着两家结亲的节骨眼,李知应兵行险招,主动骗了宋吟入瓮。
至于“私奔”,则是要让卫辞厌弃宋吟,方能断去美人的念想,从此心中眼中只有自己。
李知应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县令府那日,原本你是要跟了我,若非卫让尘从中作梗,我今日岂会舍得让你受这般惊吓。”
宋吟以帕掩唇,装作遭受不住颠簸,昏昏欲吐,免得李知应生出强行吻她的冲动。
所幸很快到了山庄脚下,李知应引着宋吟入了凉亭,取来清水递于她,极尽体贴。
“多谢大人。”她勉力笑笑,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能让卫辞相信自己。
上回,周环山多看她两眼,卫辞便勃然大怒。脾性如此急躁,若真信了李知应的话,再占有欲发作,宋吟岂不是要被乱棍打死?
见宋吟沉静不语,一张极美的脸添了病弱之意,愈发勾得人心火旺盛。
李知应忍耐了一路,早已蠢蠢欲动,抬指重重碾过她的唇。
这时,山庄大门“哐啷”遭蛮力踹开,宋吟下意识抬眸望去,对上卫辞冷若寒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