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雪了,车通不了。”
确实如她所说,有一趟私人运行的班车,由最近的镇子始发,一天一趟,上午来,下午回,但司机有事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不通车了,比如今天。
南方的雪基本落地就化,顾如意记忆里就没有因为下雪而不通车这件事,所以潜意识里也不会往那边想。
经他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问题有多愚蠢。
但她还是不死心追问道:“那什么时候能通车?”
“等雪化了。”
“雪什么时候会化?”
“天气好的话,三天。”
“那如果天气不好呢?”
“明年春天。”
“……”
饭桌周围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吃过午饭,顾如意再次主动包揽了刷碗的工作,而后和哈日查盖各自占据火炕两端刷手机。
放在平时,顾如意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要休息一下,哪怕刷两分钟毫无营养的微博都觉得有意思挤了,可如今突然闲下来,却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从微信换到微博,又从微博换到短视频,无论什么都看不进去。
睡意倒是先上来了,正当她用头抵着墙壁昏昏欲睡时,哈日查盖突然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了。
门一拉开,房间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阿嚏!”
顾如意的鼻子立刻对冷空气做出反应。
她抬手用食指在鼻尖下面扫了扫,干脆仰面躺倒在炕上,彻底被睡意包裹其中。
顾如意只觉得自己昏睡了很久,然后一阵冷风突如其来,她猛地打了个喷嚏,醒了,感觉头脑昏沉,鼻子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哈日查盖带着满身寒意走进来,顾如意用手肘支在两侧,半撑起身体,挑眼看向他。
他依旧穿着那件灰褐色的长袍,肩膀处附了一层薄薄的白痕。
“外面又下雪了?”
顾如意带着鼻音囔囔发问。
“嗯。”
哈日查盖褪下外袍抖了抖,本就所剩无几的雪花飒飒而下,瞬间融化在一室温暖之中。
顾如意张了张嘴,刚打算再问点什么,丢在墙根旁边的手机突然发出急切的震动,她瞥了一眼,却没动。
“你电话响了。”哈日查盖提醒道。
顾如意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任由它自动挂断,被他这样一说,不得不硬着头皮拿起手机。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抓着手机沿着炕沿滑下去,而后踩上鞋子,匆匆走出房间,直到走进厨房,这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如意啊,忙什么呢?”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一传出来,顾如意的胳膊上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出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寒暄。
顾如意问:“有事吗?”
对面很明显也不习惯这种交流方式,沉默了两秒后,再度开口:“我听你同事说你辞职了?”
顾如意心头“突”地一跳,眉毛紧拧在一起,冷声质问:“你又到我公司去了?”
“没有,就打了个电话。”李美如说得理所应当:“我不就想问问你们几号发工资嘛!”
“......”
“结果她们告诉我,你辞职了!”
“......”
良久的沉默,终于让李美如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你说话啊你!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辞职,家里正是等着用钱的时候,你现在辞职了,兴业订婚的事情怎么办?”
看吧,她们的关注点永远在她能不能给家里打钱,而不在意她辞职的原因。
余光瞥到右手袖口里露出的白色纱布边缘,顾如意勾了勾唇角,淡淡道:“累了,不想干了。”
“你说不想干就不干了!?说好的尽快把钱转过来!这样吧,我跟你爸明天过去找你。”
尖锐的嗓音刺得耳膜生疼,顾如意默默地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语气依旧淡淡的:“家里没人。”
“你去哪了?”
“内蒙。”
“去内蒙干嘛?”
“旅游。”
这两个字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美如彻底失去了理智,声嘶力竭:“死丫头!白眼狼!赔钱货!你真是翅膀硬了,你以为躲到内蒙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了吗?别怪我没告诉你,抓紧把钱打过来,不然你别想好过!”
顾如意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顾不得此刻身在何处,嘶吼道:“没钱!说了几遍了,我没钱!要不你干脆弄死我算了!”
房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声音越过厅堂,穿透墙壁,不似之前的隐隐绰绰,听起来格外清晰。
彼时哈日查盖正盘腿坐在炕边,垂头聊天,听到动静后,他猛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墙壁,仿佛视线能够透过墙壁,看到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