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启馨在夜里八点准时开播,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是琳琅满目的甜品。
毛巾卷、脏脏包、熔岩蛋糕等等被她一块一块咽下肚,咀嚼的声音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在公屏上打字:
“我都不敢想象这些有多好吃”;
“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
“不说了,我要订外卖了”。
钟宁星在沙发上盘膝而坐,看着屏幕里的瓜子脸女孩儿不禁嘴角上扬--阴启馨是她最好的朋友,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是完全不相同,阴启馨常常开玩笑说她与钟宁星这是互补,友谊更能走得长久。
这不,今年已经是她们相识的第十五年了。
两年前的某个下午,阴启馨偶然打开直播分享自己吃晚饭,却不料那场直播过后增长了二十多万个粉丝。
于是便慢慢地成为了一名吃播,现如今更是坐拥一千多万粉丝,她没有签公司,选择自己单干。
今晚的直播与往常一样。钟宁星听到夏拿拿在叫自己,匆匆关了手机跑下楼,问:“怎么了?有啥需要我干的尽管吩咐!”
说罢,钟宁星还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还没等夏拿拿说什么,南子源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抢先回答道:“方鹤川不知道去哪儿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钟宁星有些疑惑:“这奇怪嘛?我之前晚上八点联系他的时候就联系不上。”
“之前联系不上他那是因为他老老实实的在医院里待着呢,而现在他既不在医院里,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夏拿拿的语气里也有些焦急。
“可是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就算是手机暂且没电了也会自己想办法回来的吧。”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很着急?出门在外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现在天黑了啊,老大他--”
南子源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拿拿拐了一下,示意他别说了--方鹤川嘱咐过两人不能给钟宁星说他的眼部疾病。
差点儿被南子源捅出去。
两人的反应和举动让钟宁星隐隐约约觉得方鹤川瞒了自己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方鹤川。
“咱们出去分头找找。”钟宁星说道。
方鹤川的手机一天没充电。他忘了电量红格这茬了,拿着手机就打车去两条街外的小吃摊子上给三人买饭去了。
天知道他拿出手机来付钱时看到仅剩下的三个电有多崩溃。
付完钱后手机直接自动关机了,他拿着四份煎饼果子窝在人小吃铺门口借光。
“小伙子,你是等人呢还是干什么?我们要关门了。”小铺子的老大爷拍了拍方鹤川的肩膀,“这都九点半了,你也快点回家去吧。”
这里算是郊区,路灯都不怎么明亮,方鹤川硬着头皮迈出去一步,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但好在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没什么大问题。
视线不仅模糊,侧面竟还缺失了一小块视野,方鹤川看着眼前模糊的色块,和左边全黑的一小块视野,竟是有一瞬间的慌张。
他曾以为视野缺失这天离自己还很遥远。
方鹤川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握着塑料袋的提手,眼神迷离涣散,始终无法对焦。硬憋着泪水,仿佛它们都回流进了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害怕了……
蹲在路边打开自己的那份煎饼果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心脏也被泪水填满,开始从眼角往外溢出,混进食物里被他吞下肚。方鹤川弓着腰呜咽,浑身发抖,将自己往树下蜷缩着塞,似乎这样就能获得些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一个人在灯光昏暗的大街上,什么都看不清,怎么会不害怕。
上一个宠物医院破产的时候他没哭,和母亲决裂的时候他没哭,妹妹去世的时候他也没哭。
偏偏在这时,离宠物医院只有两条街距离的地方哭了。
该怎么回去?方向都搞不明白。
钟宁星虽不知道方鹤川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但看到南子源和夏拿拿都这么着急,便也察觉出来找方鹤川这件事刻不容缓。
三人沿着街头一家店一家店地找,连无人迈进落满枯树叶的小巷子里都找了,可就是没看到方鹤川的身影。
“他平时这个点儿会去哪儿?”钟宁星拨通了南子源的电话,“咱们这样盲目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平时这个点儿都睡觉了,谁知道他这两天生物钟怎么又乱了,还大晚上的往外跑!”南子源气不打一处来,“再去南边找找吧。”
“好。”
方鹤川自己也没闲着,吃了一半煎饼果子后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幸亏这周围来往车辆不多,发生车祸的概率大大降低。
他摸索着身旁绿化带里的冬青群,弯下腰从里面拾了根早已断掉的树杈子,一手提着饭,一手用树枝试探前面有没有障碍物。
顺利走了有三步,就被一个突出来的板砖绊倒,他紧紧将饭护在怀里,自己膝盖着地跪倒了下去,黑色牛仔裤被磨破,混着沙砾的伤口被裸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