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雨渐渐的小了,丝丝线线织成薄雾,天空灰的像是哭过,
奥罗巴斯死后,何离也来到了八酝岛——
他是来给大蛇收尸的,可敬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蛇毕竟是个魔神,魔神死后的污染还需他清理。
只不过...他一手撑着伞,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看了一眼,
太安静了,
同一个伞下,雷电影低着头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
虽然往日她也这般不爱说话,但今天...不知是不是错觉,何离觉得她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安静到,细密如线的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晰,
是在担心,还是后怕?
何离不知道,
于是他率先打破寂静:
“笹百合已经平安回到稻妻城了,”
他们在雨中走着,落下的雨水在脚印里积蓄一个又一个泥水坑,
何离笑着说,尽量用玩笑的语气,想要摆脱这种特殊的安静:
“我刚刚把那小子骂了一顿,现在疗了伤正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想必一时半会逞不了英雄了,不过,呵,倒还有点男子气概...”
他的玩笑戛然而止,
因为此时的雷电影突然站住了,紫金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巨大麻花辫在薄雾的雨中左右摇摆,
仔细一看,许多复杂情绪在那双瞳孔里一闪而过,
再一看,眼里的情绪已彻底消失,转变为薄薄的一层雾,仿佛这绵绵细雨也下在她眼里,整个人在雾蒙蒙里随风雨飘摇,
不久前持刀悬于天上的女武神,此刻居然显得几分脆弱,
何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莫非是救下笹百合,被维系者发现...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伞倾过去,在她身上不断扫视,
可除了细长小腿上淡淡的泥水,她身上并没有一分一毫的狼狈,
见不是受伤,何离松了口气,继续半躬着身子与她平视,
伸出左手抹了抹她的眼角,声音轻了几分:
“怎么了?”
雷电影看着他,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的嘴唇张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温度,
雨滴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仿佛又打在了心底,
那种熟悉的安心感好像又回来了,
“我相信你,”
她说。
“什么...”
还未等何离问出口。
雷电影突然——砰地一声撞在他身上,
然后修长柔软的双臂从前至后紧紧环住他的腰,让两人紧紧相拥,
雷电影将头埋在他的肩前,也不管何离听不听的懂,自顾自地不断重复: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相信你,我以前相信你,现在相信你,以后也会相信你,我会一直相信你。”
...
影的幸福很简单很朴素,
便是如那下雨一般的安心感。
那种安心感会出现在——
锻造失败,手把手地为自己指正时,
吃团子,迎着他期待的眼神,自己脱口而出‘好吃’时,
做甜品,面对着失败品,却仍笑着为自己擦去鼻尖的面粉时,
百年如一日的切磋,从无败绩的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下次一定能打败我’时...
安心会出现在下雨的每时每刻。
所以影,和那尖锐的外表不同,她内心感情其实十分脆弱,
像个孩子,很容易钻牛角尖,
而她本身又很犟,
又犟又喜欢钻牛角尖,便很容易将自己封闭起来,掩耳盗铃。
可这次不同了,
雷电影清晰感觉到这次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次不能掩耳盗铃了,
可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呢?
她很笨,不知道该如何做,于是只能将真心一股脑倒出,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也是真心。
...
“呼——”
面对突如其来的温软和满怀的清香,何离一开始还有些懵,
但他很快便明白了些什么,有些能猜到,有些不能猜到,
没有撑伞的左手抬起,在空中悬了半秒,终究还是轻轻拍了拍雷电影的玉肩,
似是抚慰,又似是抱紧了几分,
“谢谢,”
他说。
薄雾中的人影,似隐似显地相拥许久,
雨又小了些。
...
夕阳时分,雨忽然停了,沉淀了一整个梅雨季的暗色乌云尽数压了下来,仿佛要将金灿的阳光压得粉碎,
梅雨季好像要过了,
海只岛的事情,并不算小,也称不上大,
约莫几天过后,雷电真便处理的妥妥当当,具体是什么何离不知道,或者说他特意不让自己知道,
因为那是雷之神该做的事。
而他也有他该做的事,就比如同样是前些天,蒙德荆夫港便发来一些通商合作意愿,便是他代替雷电真着手接下的,相关的通商文件通商问题也都是他一直在主持处理,
他觉得,这种不属于魔神属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能帮一点是一点,
也算是为雷电真当上雷之神,起到一点作用,
毕竟是交易,而他又是个‘精明’的商人。
“雷龙君,忙完了吗?忙完了我就进去喽,”
门外传来声音,雷电真的声音总是温柔如水。
“好,”
何离应了一声,随手将通商文件收好放在一边。
咔擦,
门先是被推开一道缝,钻出一个脑袋,看见何离真的忙完后,那绝美的脸上才挂上微笑,然后门被推开,真迈步走来,将手上的盘子放在桌上,
是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辛苦啦,”
她弯了弯眼角轻声说一句,
然后拍拍手来到何离背后,摁下他将要起身的肩膀,
“我给你按按,”
“我...”
何离将要说话,额间便贴上了两根软糯糯的手指,
轻轻柔动的同时,还有些冰冰凉凉,
“多穿点,春末晚上还是很冷的,”
何离忍不住说道。
“知道啦,”
真笑了声,弯下腰,又轻声在他耳边道:
“怎么样,轻松了些吗?”
“本来就没有多累,”
何离无奈地笑着,但他顿了顿还是说:
“很舒服...不过也不用总都这样。”
“什么总这样,”
真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说好了一人一天。”
其实按摩嘛,在雷电真看来,又何必一人一天,每天你帮我按一次我帮你按一次,不就行了嘛,这又不像早中晚餐一样,一天只有一顿,两人得换着来,
但这家伙,不知为什么,偏偏不干,他帮自己按后,死活不让自己帮他按,
最后自己就只能强迫他定成一人一天了。
雷电真看的很明白,他一直都很想照顾自己,
大到稻妻鸣神信仰、他国通商,小到生活起居、鸡毛蒜皮,
他都很照顾,
仿佛亏欠了自己什么一样,
真是个笨蛋,分明什么都没得到,又何来亏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