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用余光多瞄了几眼那个仿若死人一般的少女,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仿若一个死士,只知机械的服从命令。
何明道:“童童,也去帮帮忙。”
“好嘞。”
一直坐在何明身旁孩童开心的跑了过去,比起面前这个少年,他更喜欢找这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姐姐玩耍。
“何大人若是想让那孩子活的久些,最好离她远些。”
许知南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何明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一个安排就让许知南反应如此大。
“是在下唐突了。”何明急忙起身致歉,随后语气严厉,“童童,回来!”
何明心中暗道自己坏了分寸,自己本就寄人篱下,却还想着管着闲事,忘了多做多错的道理。
童童听到爷爷严厉的声音,委屈地低着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难怪人家是尚书,而老顽固你混到最后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
许知南知道何明这是将自己善意的提醒当成了威胁,但也不做解释,“何大人不必如此小心,你既是我老师的朋友,也可算我半个长辈。这杏花巷外面传的邪乎了些,但待久就会发现与寻常人家也并无两样。”
何明道:“何某只是怕出门在外,不小心坏了规矩,糟践了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怕拖累了小友。”
许知南听后便没再说些什么,深聊的兴致已散了大半。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许知南便离开茶馆。
杏花巷不大,但该有的商户人家却一个不少。
江湖上多将南城传的神乎其神,但许知南知道,里面的人大多是离乡的可怜人罢了。
中原战乱,不少江湖人犯了死罪或者为了寻求一个安稳便会来到南山。
不过,寻南山容易,入南城难。
南山位于群山之中,是最高最陡的一座,在山下远远的就可看见南山,但寻常百姓怕是没爬到南城便已死在南山的路上。
想要入住南城同样困难,运气好点,多给些钱财便可入住,运气差点,需做几件事情。
江湖人能做什么事情?无非是杀人放火,救人保人。
而杏花巷内则是住着第一批来到南山的人定居的人,想要入住杏花巷得有杏花婆婆的许可,而从自打杏花巷存在几十余年来,婆婆只同意过五个外乡人入住。
许知南便是其中之一。
来到一破旧花店前,店门敞开,许知南拨开门帘,大步向院内走去。
“婆婆,孙儿来了。”
许知南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向里面走去,边走边哭诉喊着冤,“那个破老道又去我店里抢茶喝了,婆婆,你可得给孙儿做主。”
“臭小子,你还有脸说,我去你那拿的茶叶,你哪次不放毒?这次学聪明了,不下毒,该放泻药了是吧?”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老道的骂声从院子内传来。
许知南脚步一顿,神色有些尴尬。
偷摸着说人坏话,咋还被当事人听到了。
老道穿着破旧的道服,鼻青脸肿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边走边骂道:“祖孙两没一个好东西。”
老道揉着淤青的眼睛,路过许知南,伸出一只手去抓许知南的手。
许知南本能去躲,但老道的手更快,死死摁住了他的手腕,许知南只得昂着脑袋向院子里喊:“奶奶,他欺负你孙子!”
老道慌忙把手收了回去,骂道:“不要脸,你一个汉人血脉也好意思喊僰(bo)族人为奶奶。”
“养大于生,我不仅喊奶奶,我还给我奶养老。不像你,臭乞丐一个,死在南山都没人替你收尸。”
“你小子倒是牙尖嘴利。”
老道不怒反笑,拍了拍许知南的肩膀,随后看了眼许知南身后的少女,问道:“这僚(獠)人交于我如何?”
许知南无所谓的耸肩,“她若愿意跟你,我没意见。”
“算了算了,老道我可不想这么早见无量天尊。”
老道如同江湖骗子一般摇着脑袋,神神叨叨着,“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许知南不理会老道,走入院内便见一衣着简朴与寻常老妇无异的老人坐在一棵桂花树下,观察着院中的花草。
动了动鼻子,花草虽多,但香气却不杂,异常的好闻。
“婆婆,我来看你了。”
许知南提着自己准备好的花草种子,放在桌上。
杏花婆婆继续摆弄着眼前的花草,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你要去中原?”
“那老顽固难得求我一次,我总不好拒绝。”
许知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杏花婆婆,但杏花婆婆如往常一般,不喜不悲。
“你曾答应过我不问朝堂事。”
“我只替何明拦着江湖人,我又没三头六臂,延军或晋军要是带着军队来,我也保不住他。”
“没这么简单。”
“婆婆你的意思是?”
杏花婆婆不再说话。
许知南犹豫起来,一时间有些为难。
“去吧。”
杏花婆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许知南急忙上前去扶,杏花婆婆一只手搭在许知南的胳膊上,微微侧脸道:“真若想去便去吧,你打小机灵,只是记得,及冠之前回来。”
“婆婆你放宽心,距离及冠还有几个月,我这来去一趟也就不到两个月,及冠之前定能回来。毕竟,我还要婆婆你给我提字呢。”
“但愿如此。”
杏花婆婆在许知南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后屋,在踏入房间半步后,她缓缓转身,望着身后的少女,问道:“考虑的如何?”
少女浑浊的目光开始缓缓聚焦,她抬头望向面前的老人,声音沙哑,不答反问:“儒家何其伪?法制何其毒?巫族何其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