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到大都唯唯诺诺,懂事听话,又因为是大姐,扛下了家里的家务活和照看弟弟妹妹的责任。
她尤为惧怕姜建和王芬,对他们的话唯命是从,在家中没有任何话语权,十八岁那年姜建为了一万块的彩礼钱,让她和隔壁村的一个男的结婚,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为此,姜建高兴得不行,立马拿着钱买了镇上的房子。
而姜招娣心底升起一抹怪异的开心,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总算有了点存在感,从前只夸弟弟的爸妈也会对她好些了。
因为她也能让爸妈‘引以为傲’,方圆几里谁不夸姜建的大女儿懂事啊,为家里换来一套镇上的房子。
养女儿就是赚钱!
最重要的是她老公对她不错,幸福感很快就上来了,这也让她默认自己和妹妹平起平坐了。
在姜招娣心里,她羡慕妹妹姜若男,学习成绩优异,同时发自内心佩服姜若男不屈倔强的性格,因为她这些都是她没有的,她完全不敢反抗。
但有时她又觉得姜若男太轴了,太倔了,被打也不知道求饶,一声不吭地忍着疼,却自始至终没有动摇过放弃读书的心思。
她羡慕不羁勇敢的灵魂却又甘于当下。
纠结的心境让她成了现在这样。
奇怪吧……
一方面自卑涌上心头,一方面庆幸自己早点逃离了苦难,过得比妹妹好多了,她也有资格在优秀的姜若男面前说话了。
最后临走时她还不忘夸夸其谈,“你听姐姐的,姐姐怎么会骗你呢,可以认识认识,你姐夫也认识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朋友。”
和张远涛差不多年纪,那估计大了姜若男快十岁。
姜招娣越说越上头,窃喜地像是捡着了什么大便宜,压低声音:“人家在市里有两套房子,还有一个商铺,完全可以养活一个大学生。”
“他们家呀也喜欢有文凭的大学生。”
张远涛小学毕业,姜若男反正没听过他有什么高学历的朋友,大抵是差不多的吧。
姜若男垂眸,眼底快速划过一丝蔑然的笑,呵……喜欢有文凭的大学生?怕是想着找个聪明的媳妇生个儿子改良基因,然后用孩子困住其一生吧。
男人惯有的手段罢了。
快上车时姜招娣握住姜若男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姜若男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清冷的眉宇间沾染上冷风的寒意,低声应道:“嗯。”
……
坐在回去的摩托车上,张远涛忍不住问姜招娣:“怎么样,她同意了吗?”
姜招娣抱住张远涛的腰,深深叹气:“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若男的性子,再等等吧,她到时候就会明白的。”
张远涛回忆着刚刚那破破烂烂的房子,还在竭力推荐,扬声吹嘘道:“我那兄弟真的不错,你妹妹绝对不亏。”
“而且到时候你们姐妹俩都挨得近,这多好啊。”
姜招娣越想越觉得他说得对,连忙点点头应和丈夫,“嗯嗯,下回我再劝劝她。”
……
而姜若男坐在屋檐下,忽然她抬头,望着对面青翠连绵的山,郁郁葱葱、簌簌摇曳的树木,不远处的红山茶花开得正盛,雾气笼罩下颇有人间仙境的意味,与书里描写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冬天不同。
这是独属于南方大山里的冬日绿景,是诗人笔下大加夸赞的美丽景色。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缓缓沉寂,冷得如同暴露在寒风凛冽的深夜,冷嗖嗖的,身在其中的她并不觉得美在哪儿。
思绪渐渐想到了姐姐身上。
其实姜若男都明白,大山里的女性被同化是必然的,差别无非在于时间长短罢了,也正因为深谙这一点,她才拼了命地学习,没日没夜地熬着。
只有读书能改变她现在的命运。
她没有别的法子。
她也不怪她,因为没什么意义。
选择怎样的人生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命题,她无法替他人做决定,也断然不允许别人来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