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烛染如今见着“天子一怒”是什么样子了,“皇姐,您这话不对。您为天下之长,手掌皇权,臣不读书,与您之皇权帝位毫无关系,您不能混淆是非。”
江聆璇怒目圆睁、怒发冲冠、怒气冲霄,下一秒就要砍人脑袋的样子,拍着桌子问道,“你对你夫郎,也是句句抬杠是不是!”
“臣的夫郎,从不对臣动怒,只会温柔规劝臣要积极进取,耐心引导臣与人为善,宽容纠正臣的错误。”
沈流烨,“……”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江聆璇深觉这话是谈不下去了,她这是叫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半句话离不开她夫郎。
“你给朕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
江烛染作揖,“臣,携郎君沈氏告退。”
殿外,福来在屋檐底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殿外头把皇帝的怒吼声听得真真切切,她是实打实怕这位王爷的脑瓜子被搬了家。
见着这位不来则已,一来惊人的主要回去了,福来僵硬着张脸笑道,“王爷,沈郎君慢走。”
瞧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福来叹了口气。
小侍女凑到福来身边道,“师父,这位把皇上气个够呛,怎么一点儿处罚都没有?”
“你年纪还小呢,睁大眼睛学着点,这也是本事。”福来嘴上说着,心里却纳闷,往常这桓王爷虽然无法无天,但还不敢惹皇帝发脾气,这次怎么敢给皇帝气成这样的。
再瞧瞧殿内,静悄悄的,又回到了江烛染来之前的样子。
沈流烨跟着江烛染走在出宫的路上,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人。
“瞧我做什么?”江烛染对视线感知敏锐,回头看向沈流烨。
“瞧瞧王爷长了几个胆”,今天这一出,说江烛染不是故意的他可不信。
“王爷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他语焉不详,江烛染却是明白他要问什么。
“我脑袋里没记忆,总要琢磨出每个人和我的关系。”
沈流烨抬头,盯着她的背影,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
江烛染所说的没记忆,是她没有原来那个江烛染的记忆。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出,是为了试探皇帝对桓王的态度,然后推测出和皇帝相处时恰当的方式。
“抱歉,臣侍没帮上忙。”他在江烛染穿越过来之前并不受桓王府待见,所以也没有跟原来的江烛染参加过任何与王府有关的宴会,更没有被原来的江烛染带着见过皇帝。
所以在桓王本人与王府以外的所有人的人际关系上,沈流烨并不清楚。也就帮不上江烛染什么忙。
“傻,这事儿与你又没关系,全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江烛染摇着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道,“能够凭借对话或者事情推测出的关系,并不会耗费我太大的精力。”
言外之意,不用多想,也不用自责。
沈流烨总觉得,她是察觉到了他心底的不安,所以才出言相劝。
毕竟,他只是在演给别人看的戏里扮演一个受尽宠爱的夫郎,就能稳坐桓王府正君的位置,掌握后宅权利。
他只需要充当原来的江烛染突然改变的契机。
“换个人,也可以帮你。”
沈流烨不明白,自己这一刻说出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但是仍旧从嘴边溢出来他最真实的想法。
柳长浣也可以扮演这个受尽宠爱的角色。
也可以在她的包容下试探她的底线。
也可以和她演恩爱两不疑的戏码。
而他,仍旧做那个被人遗弃在桓王府一个偏僻庭院的,顶着桓王府正君头衔而毫无尊严的沈流烨。
他执着于江烛染的看法,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江烛染停下了脚步,手里的扇子指向临湖长廊外的荷花池,“荷花即便枯萎了,那也是荷花,来年夏天,仍旧会盛开。而池底的淤泥,无论经过多少年,就只能是淤泥。”
她嗓音含着笑意,没了演戏时的痴迷,只有缓慢慵懒的语调,“沈流烨,你说,我若是养花的人,是养那朵荷花,还是养池底的泥?”
沈流烨看着那双传神的眼睛,感觉心口被人揪了一下。
他知道答案了。
就算再来一次,江烛染也仍旧会选他来和她演这出恩爱两不疑的戏。
“你会选荷花。”
江烛染点头,“你瞧瞧,你也知道柳长浣他担不起事情不是?所以,我总得找个我能放心的人来和我共事。”
沈流烨唇角渐渐添了些弧度,“承蒙王爷厚爱。”
江烛染拽着他的袖口,把人拽到身侧,和他并排着走,“不必客气,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得共进退。”
这边说着,长廊拐角走出个穿宫装的小侍,江烛染面不改色地握住沈流烨的手,凑在沈流烨耳边低声道,“再打个赌,我猜这小侍是凤君派来请你我的。”
沈流烨感受到耳边的呼吸,江烛染凑近的那边耳朵像燃起了一把火,“我的猜测也是如此。”
江烛染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佯装遗憾道,“我与你打赌,总归是能赌到一处去。看来以后,要你我二人与旁人打赌才成。”
那小侍在长廊那头就看到桓王妻夫二人在远处说悄悄话,举止间又很是亲密,禁不住红了脸,走上前道,“桓王爷,沈郎君,凤君有请。”
“既然是凤君相邀,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走吧,你在前头带路。”
江烛染在太女府闹出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太女的亲爹凤君,江烛染一早预料到凤君不会对这事熟视无睹,但是不清楚凤君的态度,还是有必要去看看。
无非是凤君不满江烛染在太女娶亲宴上大闹,所以叫江烛染过去替太女出口气。
或者,这凤君不甘心桓王就此和东宫分道扬镳,表面装大度,实则是为了拉拢江烛染站队太女。
不管哪一种猜测成真,江烛染都有办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