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天色大好,黛玉梳洗妆毕,便坐在后院秋千上看这满园秋色。忽觉不远飘来阵阵桂花香气,转眼寻时,却见宝玉自抱了一个水晶瓶子施然而来。瓶中一枝桂花繁花点点,清芬袭人。黛玉不由含笑说道:“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宝玉笑道:“这话精辟。”又将花瓶放至石桌上,说道:“这是凹晶馆那株最大的桂花树上折下来的。花最繁,也最清香。所以折了来给妹妹玩赏。”黛玉笑道:“费心。”
宝玉又道:“妹妹再作一诗如何?”黛玉笑问:“你这是专程来考我诗词么?”
宝玉嘿嘿一笑:“妹妹每次赏花,总有好诗句,方才那句就不俗,何不再作一首?”
黛玉只得略想了想,念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好诗好诗!”只见惜春如一阵风般来至黛玉身侧,拍手笑道。
“的确好诗,我再不能作此佳句。”宝玉笑道。
黛玉拱手一笑:“谬赞了。”又见惜春朝屋里说道:“既要来,何必扭捏,倒不磊落。快些出来吧!”
只见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虽是垂着头,黛玉却已认出,正是惜春房里的入画。
黛玉便问:“有什么事?”又看向惜春。
惜春便朝入画说道:“这里并没有外人,你且说吧。”
入画点点头,却忽然朝黛玉就地一跪,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黛玉倒也不大吃惊,倒是宝玉唬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说的?”惜春摆手道:“二哥哥,你且听她说吧。”
原来,昨日紫鹃到惜春处告诉说王夫人要抄检园子的事,又专程叮嘱了入画小心。入画心中虽十分惊异,却也感念紫鹃之提醒。因她箱中果然有不能见人之物,却是一副玉带板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其实都是她哥哥的,但若是被抄检出来,定是百口难辩,只怕要定个私通的罪名。又有一大包金银锞子,约共三四十个,皆是贾珍赏了她哥哥的,因父母都在南方,如今只跟着叔叔过日子,其叔叔婶子只知吃酒赌钱,她哥哥怕交给他们又花了,所以每常得了赏钱,便悄悄的烦了老妈妈带进来叫入画收着。这黄白之物若被搜到,更是要被当作窃贼了。入画思及事态严重,遂赶紧将那些东西一并包好,准备拿到平常那老妈妈那里叫她带出去,孰料去时一看,那老妈妈竟没有在那里,另换了一个婆子当值,一问方知原来是家中有事告了假走了。入画拿着那包烫手山芋,只得又折回了藕香榭,又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惜春瞧见她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的模样,便趁无人时细问,入画只得说明,只求惜春救命。因她是从小儿便跟着自己的,惜春也不忍她出事,思来想去,只得将那包东西藏在自己床上被中,谅那些抄检的婆子再大胆也不敢搜上姑娘的帐内。
果然到了三更时分,周瑞家的便带了一众婆子进去大肆搜查,在丫环们房中一一的搜了一遍,也没有搜出什么东西,遂又到了惜春房中来。因惜春年少,周瑞家的怕吓了她,便将来意说明,只叫她安心歇息,并没有多作停留。
惜春眼见她们走后,对入画道:“你知今日是谁救了你,其实是林姑娘。如非她派紫鹃过来叮嘱你,你哪里知道今儿要抄检?方才要被抄检出来,那些人哪能饶你?”入画大悟,立说要去拜谢林姑娘。便有了今晨一幕。
黛玉早让入画起了身,默默听完这缘故,心里激起一阵涟漪。自己来红楼一回,亦不是白来,如这惜春,便不似原作中那样孤僻清高,嘴冷心冷,亦知不忍,亦知助人,而非见死不救,冷漠无情。
宝玉听完,不禁说道:“林妹妹真是神算子,四妹妹也是女中豪杰,令我好生佩服。”
惜春“哧”的一笑:“二哥哥真如他院里那株十七色茶花。”
宝玉莫明其妙,怎么扯到茶花上去了,便看黛玉,黛玉亦笑,解道:“此酒非水酿,此梭非木造。”又是一句字谜。
宝玉恍然,也不生气,只笑道:“你们不过是说我像那酸秀才罢了。”
正笑谈间,只见紫鹃从厨房出来,对众人道:“早饭已好了,宝二爷四姑娘都在此用饭吧。”
惜春拍手笑道:“今日又有口福了。”又让入画先回去。黛玉说道:“让紫鹃带她在这里用罢。”
惜春笑道:“好丫头,你昨儿犯了错,今儿却跟着我讨口福来了。”
又听屋内传来一阵清脆声音:“讨什么口福呢?”只见探春携迎春盈盈而来,朝众人笑道:“今儿真齐全,我也来凑个热闹。”
黛玉笑问:“你们二位可用过饭不曾?”
探春点头,迎春却摇头道:“未曾,才从太太那里来。”又告诉众人一件事,因她本要去二太太处请安,孰料走至长廊,看到有几个隐约像是甄家的人,正往上房去,还有些东西,慌慌张张的模样,倒不知是作什么机密事。于是不好过去,便又折回来,路上碰见探春,又偕同来至潇湘馆。
探春听了道:“前几日在北静王府,听见太妃说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怎么又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