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长的头发乱成鸡窝,皮肤变黑了好几度,和逃荒过来的难民有的一拼。
王桃枝打眼差点没认出来,反应过来之后扑上去搂着他又哭又打,“你还知道回来,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死活要下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终归是心疼占据上风,她把何晓友的行李拆解下来,说,“要回来怎么不写信说一声,我让你爸去车站接你,一路背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妈给你倒水喝。”
接过茶杯,何晓友咕噜噜灌了好几口,看得王桃枝越发心疼。
他揉着两只狗的脑袋,摇头说,“我心想着早年回来让你和爸开心,写信不是麻烦吗?
妈,我才没一个人傻愣愣地背行李回来,出车站就找人用板车帮我拉,他把我送到巷子口才走。”
“花了多少钱啊?”
“不多,也就五毛。”
“还不多,我看你是一点心眼都不长,三毛就够了。”
叨唠了几句,王桃枝把小跟班何延诺叫来,“你去家里把你爸妈叫来,再看看爷爷下班没有,有的话也让他来,就说你三叔回来了,知道没有?”
“知道了。”
何延诺从小被大人们跑前跑后地使唤,两条小短腿倒腾得挺快,话音还没落呢,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这孩子,急啥,后面有狗在撵你啊?”
王桃枝低声说了一句,连忙把何晓友迎进屋。
仔仔细细把他从上看到下,见他身体健壮才完全放心。
捶打着他的肩膀,哽咽道,“瞧你瘦的,都脱相了,咋就这么犟,宁可在乡下吃苦也不肯给家里服个软,我和你爸都惦记坏了。”
何晓友其实早有悔意,得到小姑的暗示才咬牙坚持下来。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妈,其实在乡下也好,锻炼意志不说,还能让我静下心去学习,我要是留在城里没准还考不上大学呢。”
“那可不,那地方平时想看电影都难,只能窝在屋里看书,你这回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通知书呢,快拿来妈给你收好,别在开学前弄丢了。”
何晓友把贴身放着的邮差包打开,拿出录取通知书,王桃枝端详了一会,“和你妹妹的样式一样。”
“她和我分数差不多,我们报考的志愿都一样。”
幸好,他们都被第一志愿所录取,进入了同一所大学。
“你们在一块儿我才放心,在学校里要照顾妹妹,不能让人欺负她,也别让不三不四的人和她玩。”
何晓华可不愿意拦事,“我哪管得到她啊。”
“管不到就给我写信,怎么当哥哥的?
对了,你的被子盖了好几年,既不暖和,闻着还有股海腥味,过两天我给你重新弹两床厚实的,你带去学校里盖。
你是不是长高了?我还得给你做两身新衣裳,总不能叫你在同学面前丢脸……”
王桃枝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往常何晓友或许会觉得她啰嗦,可感受到妈妈掌心的温度,望向她眼底的水光。
此刻的他鼻头酸涩,泪意不自觉翻涌,强行压抑了下来。
离家数年,他走的时候还没成年,每天醒来面对的只有干不完的活。
没有人嘘寒问暖,更没人关心他累不累,如何能不想家呢?
总算结果是好的,他回来了,带着梦想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能让爸妈骄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