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宴安曾无数次后悔,为自己当年的自私。
那天得知陈烛离职,打算离开后,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全部心神,想到自己未来的日子要永远失去陈烛,他抑制不住的窒息。
自尊、骄傲、体面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想要留下陈烛的念头如蝗虫过境飞扑而来。
他想,就自私一回吧,就这一次,让陈烛留下了,留在他身边。
陈烛真的很娇气,脾气也不好,他紧张局促地想着晚点要怎么哄他,让他不要生气。
陈烛定的是漾诚的机票,那是一个盛产花卉的地方,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等人不生气了,他们可以一起去那,欣赏美丽的花景,依偎在落日余晖下,静静感受晚风吹拂发丝。
他为脑海中勾画出的画面感动到落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体里有那般多的泪。
当接听到医院电话的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他先是自我欺骗的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后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恍然如梦的迷茫中,直到最后,堆积如山的悲伤和悔恨向他压来,压得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原来有时候,就连呼吸也会成为一种痛。
陈烛多怕疼的一个人,在面临车祸时,他得有多痛呀。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是他魏晏安。
他不敢想这个问题,可又总会忍不住去想陈烛当时疼不疼呀,是不是恨死他了,每到这个时候,心口就像插上利刃一般刺痛。
自我憎恨和思念在时间的长流中与日俱增,生命的漫长反倒成了一种细致的折磨,也许等到垂垂老矣,迟钝木然,一直到栖身于黑暗,才能将这一生的爱憎长埋地下。
又是一年春雨季。
李胜杰手捧鲜花来到墓园,他这些年变化很大,眉眼间的不羁妄为被磨平消失,整个人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陈烛去世后,他进了自家公司,每天学习着不同的东西,一步一步接手了家里的产业,彻底和过去的狐朋狗友没了联系。
陈烛墓碑前,有人比他提早一步。
李胜杰见怪不怪,弯腰将花放在碑前。
相片上的青年嘴角微挑,一双眼睛高傲骄纵,不屑的模样,就连遗照都显得特立独行,听说是从魏宴安手机里偷拍得来的。
李胜杰将目光移到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很难相信,不到三十五岁的魏宴安发间居然生了不少白发,眼睛浑浊充满血丝,昔日光鲜亮丽的魏总将自己折腾成了这番模样。
在刚得知陈烛死讯时,李胜杰见他一次便动手一次,魏宴安从不还手,他将这认定为魏宴安变相的承认,是他害死了陈烛。
最严重的一次,他把人揍进了重症监护室,可看着他木然不畏的眼神,他开始明白,也许对于魏宴安最好的惩罚,便是让他好好活在这世上,时时刻刻感受悔恨蚀骨。
两人静静待在陈烛碑前,没有任何交流接触,都将自己要说的话往心中倾诉。
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很残酷,它无悲无喜垂看离合,绝不为任何人悲悯伸出援手,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边,衣衫褴褛的男人翻找着里面的食物,在看到半块馒头时双眼冒光,不顾脏污急切地捧着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男人突然一愣,面色嫌恶地甩开了馒头。
神情扭曲癫狂大笑。
他姚章钰怎么沦落成这样了,这不是属于他的生活,他怎么可能会去捡垃圾桶里别人吃剩的食物,这是属于卑贱低端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