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闹。”惯来少有表情的阜怀尧罕见的蹙起了眉头,冷下声道。
榆次山脉地凶兽恶,是古来兵家禁行之地,进得去又出来的有多少?说的倒是容易,可就算武功才智如阜远舟,在进这块地方之前都得慎思个三番五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仪帝动了火气,偏偏阜远舟好似看不到一般,道:“给我几个人吧,皇兄。”
几乎是摊开来说的一句话:他走一趟——为阜怀尧冲锋陷阵;给他几个人——打消旁人的猜忌;
阜怀尧手中一直拿着的朱笔重重地放到了桌面上,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面色霜冷如冰,“玉衡人才无数,还需你堂堂一个王爷去做这种事,成何体统!?”
从来都顺着兄长的阜远舟却是难得有了坚持,他没有迎着阜怀尧的视线,只是盯着他们两人靠在一起的袖子,在袖子下有一双交握的手,一人用力一人放松,他温温润润清清淡淡的声音里没有动摇的成分,“但是只有远舟最有把握,不是么?”
阜怀尧的声音瞬间降到了零度,一字一顿压抑着肝火,可是一向以来情绪极为内敛的他居然没完全将怒意收敛在冰层下,“阜、远、舟!”我昨日说的话你转眼就抛到脑后了么?我说了信你,你就不需要去做什么来证明——即使你想弥补或是尽快解决什么。
一切事情的前提都是你要平平安安……
阜怀尧的难得动怒也惊了御书房内的其他几个人,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插手这两兄弟的事撩拨老虎尾巴。
连晋若有所思地瞥了瞥阜远舟——他一时也猜不透阜远舟领这个任务的目的,不过此行凶险,即使皇朝第一高手,遇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阜怀尧好似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冷得连晋心口一颤,脸色微僵。
阜远舟真的把当今天子惹得怒火炽炽了……
见兄长真的气得不轻,连他的全名都念出来了,阜远舟也是心疼,当下软了口气,低头认错,“此事不能急在一时,尚需考虑周全,是远舟急进了,皇兄别恼。”
他承认自己多多少少受了昨晚阜怀尧那句话的影响,乱了心才和他倔了起来。
不过阜远舟也没说错,去探榆次山脉的人,最合适的人,不是他就是苏日暮。
阜怀尧自然是明白阜远舟的未尽之词,也正是他最不想听的,即使阜远舟低头认错,也没有解开他狠蹙的眉头。
眼看着两人越闹越僵,楚故终于大义凛然地出来做了灭火枪,顶着一头冷汗躬身出列道:“爷探查一事不在一朝一夕,需要从长计议,而且三爷莫不是忘了您还是武举主考官?这是当下之事,不如完事后再议如何?”
一句话,说得阜怀尧和阜远舟都顿了一顿。
阜远舟欲言又止,“武举……”这件事再过几天就能搞定,并不耽误什么。
不过他的话立刻就被打断,阜怀尧也是知道和阜远舟磨嘴皮子的话是磨不出好处的,看也没看他,当即拍板道:“就依楚卿所言,此事押后再议,诸位都回去吧。”
于是,一场风波就这么从众臣头上低空飞过。
不过在风波中心、作为当事人的阜远舟就没这么幸运了。
“自请探营,你倒是信心满满忠心耿耿,朕是不是应该荣幸一番自己有个好皇弟!?”
众臣一走,以谋而后动出名的阜怀尧就开始发难,言辞冰火两重天,能叫人直哆嗦。
任何事都有的商量,他就是不能容忍阜远舟拿自己的安全来冒险。
兄长如此动怒也是他没有想到的,阜远舟苦笑,旋身站起,撩起下摆俯身跪下,“是远舟有失分寸,请皇兄息怒。”句句说的真心。
他这一跪,倒是让阜怀尧愣了愣。
自他登基以来,阜远舟向他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登基大典,一次是应百年之诺,然后是现在——这个人伴在身侧已经成了一种习以为常,明明帝位高高在上,他却发觉自己已经不习惯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看他低眉顺眼的姿态。
阜怀尧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无怪乎连晋和常安都有一丝杀念,阜远舟于他影响实在过大。
他何尝不知让阜远舟跑一趟很多事情都能有个着落,只是、只是……
分明知道,却仍是束手无策,情之一字,若能控制,就不会有情不自禁这个词了。
久久不见兄长有回应,阜远舟心里也是七八个木桶七上八下的,却也不敢动,忽地感到手上一紧,就听得上面传来阜怀尧清清冷冷的声音:
“起来,跪着像什么话?”
声音虽然仍是冷硬的,但是口气缓了不少。
阜远舟也是心里微松,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想了想,又黏黏\/腻腻地缠上了他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好不可怜,“皇兄你别生气了……”
“……”阜怀尧又打了个愣神,看着他明澈干净的眼,和疯症未好时没什么差别,心里蓦地就一寸寸软了下来,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皇兄……”阜远舟继续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明知道他有转移注意力的意思,阜怀尧还是无可奈何地摸摸他脑袋,道:“朕不生气了。”对上这个人,他总是心软太多。
阜远舟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了?”阜怀尧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