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要不要去求见陛下?”
聂惑语气之中的焦急,已经压都压不住了。
“我去未央宫。”
高清澄把密信递给聂惑:“你去求见唐大将军。”
聂惑明显愣了一下:“求见唐大将军?”
高清澄道:“只管拿了密信去,唐大将军一看就会明白辽北是什么局面。”
聂惑立刻答应了一声,哪里敢耽搁,快步朝着外边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未央宫。
御书房内,皇帝李叱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那些奏折。
辽北的消息才刚到,这些奏折比消息早一步就到了。
坐在他对面的户部尚书陆重楼,国公归元术,还有已经隐退的张汤都安安静静的坐着。
这些奏折皇帝给他们都看过了,他们看完之后心情都是一样的沉重。
“这是想让朕低头认个错。”
皇帝道:“开始还遮遮掩掩的,现在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张汤微微俯身:“看来朝廷里与辽北道那边的往来,比廷尉府的飞哥传讯还要快些。”
皇帝道:“未必就比廷尉府的信鸽快,只是人家在动手之前就先传书长安了。”
他起身道:“那边动手,这边上书,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陆重楼道:“这天衣无缝不过是上书的这些人怕被牵连,提前了。”
他看向皇帝:“如果辽北道有叛军围困冰州的消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之后他们再上书,那就显得他们和叛军之间必有往来。”
“在叛军围城的消息来之前他们先上书,若陛下问起来,他们一句一个巧合,陛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就在今日早朝上,有六七名官员上书的内容基本相同。
就是请陛下开恩。
说陛下已经要颁布新法,免去株连之罪,这是天大的宽仁。
既然陛下有此宽仁之心,那也请陛下善待往日的有功之臣。
他们说,那些当初立过大功的人,因为旧时候的一些不怎么公平的规矩,很早之前就不得不退隐。
他们其实还有为大宁效力之心,也有为大宁效力之力。
而且现在朝廷和地方都缺人,这些忠贞之士完全可以提拔起来再用。
比临时选拔人才,还要牢靠的多。
“徐相真是好手段。”
皇帝微笑道:“朕这么多年一直想看看徐相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想看看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时至今日才看出来,徐相的手段确实非凡。”
陆重楼道:“他们是在撕破脸之前试探陛下心意。”
皇帝点了点头。
辽北道的事换了谁去都一样,也到了一个该暴露问题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辽北道的事不出现,他们就没这个契机。
不过如果叶无坷不去辽北的话,他们可能会比现在稍微晚一些表现出来。
现在叶无坷在辽北道的举动,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摊牌。
但这摊牌也是试探。
“他们如果不是有一些把握,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陆重楼道:“叶明堂在辽北一定把他们逼急了,甚至可能已经把他们逼到了不得不现身的地步。”
他看向皇帝:“陛下料准了徐绩的那些手段多数会在他兖州老家一带,果然还是预判的精准。”
皇帝道:“哪有什么预判,这二十几年来,朕忙于民生,忙于强军,忙于与外敌周旋,忙于让大宁百姓吃饱穿暖有余钱。”
“朝中的人有些内斗,朕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只要不过分,朕就不会去管,只要还都在办事就可以容得他们斗。”
“当初在冀州的时候我住的地方,一条街上谁家遇到了难事,谁家需要帮衬,朕很快就能知道。”
“后来带着燕山营,兄弟们谁心里不痛快,有什么想说的朕也能看的出来,也能随时找他们聊聊。”
“再后来......朕是皇帝了。”
他语气有些沉重。
“朕一睁开眼睛就有看不完的奏折,人在在宫里,眼睛却在天下各道,然而朕看不清忙不完......朕能管的已经不是冀州那条街,不是那座书院,不是一座山,不是一座城。”
“朕知道徐绩营私,也知道地方官员会有些贪墨,还知道辽北的商人们确实越线了。”
“朕更知道当初有些老兄弟们心中有怨气,朕说过很多次可以来长安与朕多聊聊。”
“他们也有人来过,可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朕还得抽空见他们,见他们的时候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皇帝扶着桌脚,手背上的青筋比刚才要清晰的多。
“朕是有错的。”
听到这句话,陆重楼,归元术,张汤他们连忙起身。
皇帝摆了摆手。
“现在他们用这样的举动来告诉朕,不给糖,我就闹,若是在大宁立国之前,朕有多少糖都给他们,可现在不行。”
“朕让叶无坷去辽北,不是让夏侯去,不是让澹台去,不是让老唐去,是因为朕知道叶无坷会收着劲儿来。”
“但......叛军围城,联名上书......”
皇帝说到这戛然而止。
陆重楼他们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因为他们知道陛下真的生气了。
“你们先回吧,朕也一个人待会儿。”
“是!”
几位老臣同时俯身。
出了门之后,陆重楼先行离开。
归元术则上了张汤的马车。
沿着长安城的大街,马车微微摇晃着往前走。
归元术一直没言语,张汤也就沉默着。
良久之后,归元术才轻轻说了一句。
“徐绩唯一没看明白的,就是陛下的纵容。”
张汤看了归元术一眼。
没接话。
虽然有一句话已经到嘴边了。
陛下要把江山交给太子......就一定会交给太子一个干干净净踏踏实实的江山。
徐绩是陛下纵容出来的?
算是。
那陛下是养虎为患?
不是。
归元术也一样,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陛下已经看了二十几年,给了他们二十几年时间,可他们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