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新永头一次催着家玲起床一边催促一边掩饰。
“快起,去检查下是男孩女孩。”
“要是男孩就要女孩就不要了吗?”
“男孩女孩都一样,再说了,生男生女是父亲决定,不是母亲决定的。”
家玲看新永这么高兴觉得刚才自己想的太阴暗了心里觉得挺对不起新永的,两人从常家村步行到妇幼保健院,中途家玲休息了四五趟,新永健步如飞,他太想立刻知道结果了,家玲休息到最后一趟的时候新永已经不愿意再伪装:“哎呀,我先走了,你后面慢慢走,我先去给你排队昂。”
家玲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手扶着腰,抬头看向天空,朗朗晴空行人往来却处处彰显着孤独。
妇幼保健院很多人,家玲刚到看到新永马上就排到了又觉得新永刚才的做法是对的,检查后新永急切的问大夫:“怎么样?真的怀孕了吗?”
”三个月了,平时多注意,第一胎吗?”
“男孩女孩?”
“男孩女孩都一样。”
新永心里已经蔫了,家玲拉着新永:“回去的时候坐个车吧,实在是走得腿疼。”
“没钱。”新永冷着脸说
家玲愣在原地,居乐镇的妇幼保健院就在离货场不远的地方,刚好赶上中午,民福和工友们一起出来吃饭。
远远看见家玲和新永站在路边,小跑过来和家玲打招呼,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新永强压着心中的不屑对家玲说:“咦,大中午的,出来买金镯子啊?”
家玲用足力在民福的背上打了一巴掌,民福反手摸着背:“你个老妖婆,嫁了人了还打我!”
家玲突然委屈地低下头:“民福,能不能给我给几块钱?”
民福故意靠近新永啊了一声,家玲鼓足勇气抬起头:“给我些钱。”
“嗯?常新永,连给自己老婆几块钱都没有?”
新永想找词反驳,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他读过的圣贤书里没有一句是教他对自己的妻子不负责任的。
他哽住了,虽然他不爱面前的这个女人,但是他也是个男人,男人是有面子的是有尊严的,是绝对不能在其他男人面前丢掉脸面的。
民福眼神中带着愤怒和嘲讽,眼神仿佛在说话,这是大街上,要不然我绝对能揍你一顿。
民福将手伸进了兜里,拿出五块零钱塞进姐姐手里,又拿出五十递给新永,同时送出一个轻蔑的神情。
“不用,我有呢。”新永说
民福冷笑:“你有?你要有能跟我要?行了,拿着吧昂,对我姐好点,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及时说,都是一家人。”
家玲往民福身边挪了一步:“民福,你吃饭去吗?”
民福嗯了一声,家玲又低头低声说:“我跟你姐夫也没吃呢。”
“哦!那行,一起吃吧。”
“你们去吃吧,我先回了,家玲你吃了早些回来。”新永说
家玲拉着新永的胳膊,民福越看新永越生气转身进了饭馆,新永扭捏了两个来回跟着家玲进饭馆坐下,吃过饭家玲又拉着新永一起坐车回家。
刚进家门,新泰开泰两家人都在,常母手叉着腰:“把你个浪不够的跑到哪里去了?做饭的时候不知道做饭吗?这都几点了,一天磨时间,下午地里的活,你打算让我们几点去?”
二嫂昂着脖子摇晃着脑袋:“新永啊,出门了,你要盯紧了,这一离过人,谁知道出去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家玲怒目横圆死死盯着二嫂:“你说谁?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你以为你在你们村里养的美名没人知道?你隔三差五的喊新永去拿东西,一拿就是两个小时,你给二哥说过吗?”
新泰转过头看着老婆:“有这回事?”话音刚落一记巴掌响亮的落在了二嫂的脸上,二嫂捂着脸冲着家玲扑过来,家玲立马躲在了新永的身后,新永转身就把家玲推到了二嫂的面前,家玲挨了二嫂一巴掌,第二个巴掌在空中往下来落的时候家玲喊道:“我怀孕了,你敢打我?”
二嫂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
家玲一听走到新永身边一拳头砸在了新永的肩膀上;“这你都不管吗?你们一家人也太过分了吧?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新永只是站着,和拴在门口的驴一样低头抬头又摇头。
二嫂一看新永的反应满意急了,脸上表露的得意已经使新泰非常难堪。
常母看着儿子丝毫没有护着自己媳妇的意思,站在开泰老婆旁边双手抱胸像看戏一样看着。
家玲看着新永的反应从期待到不解转向失望再到恨,或许婚姻的路就是这个过程,只是家玲感受到的流速快了些。
新泰和开泰的肚子早就饿的响了,开泰转头望向常母:“妈,要不你先做饭,实在是饿得不行。”
常母看着开泰满眼心疼:“好好,你先进屋喝口水。”
新永还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家玲看着这一圈人,体会到满满的孤单,无助和耻辱。
她指着二嫂:“当婊子的就先把自己的男人过明白再用其他的。”
家玲一边说这句话一边斜眼看了一眼新永,新永仍旧站在那里,门口的驴都开始刨粪了。
二嫂一听立刻嚎了起来,大叫道:“你也太差教养了吧,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我好歹也是你嫂子。”
家玲带着戏谑和玩味看着二嫂:“哦?我敬你是嫂子的时候你怎么对我的?现在我骂你是婊子了,你要求我敬你?”
二嫂刚听完一个巴掌先落到了家玲的脸上,紧接着还想打第二个,新永胀红的脸大喊一声:“够了!二嫂,我们都吃过了,你们看着吃吧。”
二嫂不敢相信,眼睛睁地如铜铃,看着新永家玲进了侧房。新泰从中房跑出来看着自己老婆:“她打你了?”
二嫂斜眼冷哼一声进屋了,家玲坐在炕边:“刚才你拉我进来,是因为不想让我还手吧?
新永没有说话拖鞋上炕盖上毯子躺下,午风窸窣,厨房咣咣当当的声音格外清脆,大嫂拿起扁担去给驴挑水,二嫂坐在灶火门口眯眼擦汗添柴,不一会,家玲听见常母擀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常母又关切又不耐烦的声音:“新永啊,来吃饭了。”
“妈,我吃过了。”
二嫂站在门口敲门:“新永,叫你家的出来洗铁锨了,晾干了下午还要上地呢,一天啥也不干,就她娇气。”
炎夏很闷,坐在炕头的家玲却由心自身感到寒冷,肚里的孩子一脚一脚把家玲的心踢暖了。她有父亲有兄弟,有人撑腰,凭什么要受这种女人的欺负,民福肯定会帮她的,想到这她拉开门看着门口的二嫂,挺起腰杆怒吼一声:“滚!”
二嫂跋扈的气焰定格在脸上,瞬间泄气,掩面靠在门框上边哭边扭动着身躯,新永立马起身指责:“你这是干啥?”
家玲盯着新永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新永想追着已经扶在二嫂身边的魂合为一体,家玲看的明白:“你今天过去扶一下,我就喊邻居都来看看。”
新永止住脚坐在炕边低下头。二嫂哭的更大声了,新泰走过来站一旁:“咋了?”
二嫂忽然就没了骨头靠在新泰的胸口垂打着:“她打我,掐我。”
新泰看着新永态度生硬阴沉沉的叫了一声:“新永。”
新永抬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二嫂又看了看怒目圆睁的家玲:“两个没打。”
家玲看向新永:“啥叫两个没打?”
新泰把老婆扯到身后指着家玲:“看你蛮不讲理的泼妇样,当初新永回来就说不太满意,你知道有多少想跟我们新永的?”
二嫂一听,立马过来直接打了家玲一巴掌:“让你刚才打我。”
新永语气平和:“嫂子,家玲他没打你。”
二嫂瞪着眼睛看着新永眼中尽是埋怨:“打了,她刚刚明明打我了。”
家玲忍无可忍,只觉得肚子一疼,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冲过去抓着二嫂打了好几巴掌才感觉气消了些,开泰愣在原地,常母也走了过来,新永仍旧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他都是旁观者。
新永躲进侧房关上门,开泰拿着打驴用的缰绳,二嫂两手像永动机,大嫂躲进了厨房,常母拿着笤帚,新泰转手拿起立在门口的棍子。
一瞬间,这些工具漫天降落,家玲手抱着头,哀嚎着,哭喊着,胳膊被缰绳侵略过的痕迹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血顺着皮下包不住的细孔钻出来,棍子敲在家玲的头上。
家玲想起母亲说:“新永家弟兄多,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有啥过不去的多找弟兄帮忙,毕竟都是一家人。”
家玲只觉得小腹好疼,顾不得胳膊和腿了,躺在地上,血涌出来,常母赶紧阻止:“赶紧赶紧,估计是流产了,我咋还忘了这怀娃着,男娃女娃?新永,男娃女娃?”
没有人说话,邻居也没有人出门。
常母蹲下来用手推了推,试探性的把手放在鼻息下,点了点头。
抬头用命令的口吻:“还看啥着?赶紧抬着屋里叫大夫。”
常家村的村医是一个年轻气盛,艺高人胆大的小伙子,村里人都叫他小常先生,小常先生进门只来看了一眼:“这是谁打的?你们怎么能这么打人?娶来的媳妇又不是买来的奴隶,赶紧烧热水去,还看啥?”
新永终于推门出来:“学长,有啥需要帮忙的没?”
常医生连头都没回,半个小时过去了,小常医生满手是血捏着一堆纱布出来了,把新永叫到一边:“新永,你咋能这样?孩子都三个多月了,你咋能做这种丧天良的活呢,结婚了,两口子才是首位一家人,你自己都不护着你媳妇,你指望谁?”
常母站在厨房门口十分不满小常医生的话,准备张口还嘴,小常医生叹了口气又说:“哎,是犯了啥错了,你把人打成这样,你打的吗?”
常母赶忙接过话:”你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常母走过来,站在了小常医生的旁边悄声说:难说出口的很,出去跟野男人瞎混,孩子是谁的还不清楚呢,你别给村里人说啊。”
小常医生皱起眉头:“现在是法制社会,要真是那样可以离婚。我再晚来一个小时看你们怎么向人家家里交代。”
常母满脸堆笑说:小常医生手艺一向好,你也知道,这新进门的媳妇就要给立规矩呢,不立规矩以后还不翻天了,小常医生没有接话拎着药箱走了。
常母看着侧房,心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打的有些重了。
她叫过新永:“你去买些红糖来了给补补。”
新永点了点头,出门买了红糖又去小常医生那里买了一支人参坐下和小常医生聊起过往。
小常医生说:“新永,你老实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