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已经到了尾声,和着周天新永和家玲拉着架子车上山把玉米都收回来,站在地头的常恒把堆起来的杂草和玉米须都点燃,迅速跑到一旁看着烧,没烧干净的就再点一次,全部烧干净再爬上邻居的地里顺几个苹果,赶中午之前农活肯定是干不完的,邻居家的红富士,口感和黄元帅差不多了,棉而没有水分。
水蹩里的水不多了,常恒渴的厉害,新永绑好一袋扛到地边的架子车上,拉着常恒的手向下坡走去,寻寻觅觅,终于看到一家梨园。
新永看着高的离谱的梨树:“我把你举起来,你把上面那几个大的摘下来。”
父女二人收获满满,抱着一兜梨、桃回到自家地里,常恒捂着胳膊把梨递到了家玲的面前满心欢喜。
世间唯有母亲最关注自己的孩子,立马发觉常恒的胳膊被划破了,家玲咬着牙怒视新永:“一点不把当一回事。”
“赶紧吃,废话真多。”
常恒坐在母亲身旁左手苹果右手梨再吃口母亲手上的桃,心里觉得暖暖的。
下午三点半,一地的玉米终于收完了,架子车上码了三层,家玲站在架子车后压制平衡,而常恒一意孤行要坐在架子车顶,这是常恒第一次行云流水的看这座山。
她想起父亲以前说带她去海,海就在山的那边。她心想:“一眼看不到头的山真的尽头是海吗?”
快到家了,坐在车顶的常恒吸足了深秋的空气,突然感觉很冷,脸色变得蜡黄,从外婆家回来后瘦了五斤但还没有生过病,新永把常恒抱下车常恒蜷缩蹲下,浑身发抖。
家玲立马脱下外套披在身上询问:“咋了,哪疼?”
“肚子,肚子疼。”
“咦,怕是吸了冷空气了,不让你呆车顶,偏不听话。”新永说
“少说两句没用的。赶紧给吃药,千万别发烧。”
抽屉里面堆满了各种微量元素,消化药,退烧药,感冒药。
家玲拿出消化药:“先吃点,喝热水。”
常恒蜷缩在炕上,就像一个冬眠的蛐蛐。脸色青一会黄一会,不停冒冷汗,慢慢的睡着了。
等到常恒醒来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家玲却说:“感觉咋样了,半个小时了。”
“妈,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下午五点。”
“嗯,我还是冷,头疼。”
“起来,妈妈带你上徒大夫那。”
常恒努力着爬,刚站起来立马倒在了家玲的背上,家玲背着常恒对院子里说:“新永,赶紧走,娃发烧了。”
“你先走,我把门锁了就来。”
家玲跑到徒大夫药铺把常恒放在了床上,此时的常恒嘴唇已经泛黑红,嘴周围一个显眼的病青色圈,脸颊红的发烫。
徒大夫摸了脉:“给娃吃啥不干净的了?”
“今天上山去掰玉米,吃了梨,桃苹果。”
“她不能吃生冷你不知道吗?”
“中午实在是又渴又饿,粱疙里远,划不来去两天的。“
“先打针,要是有效果就好,没效果你就带上医院化验,看样子像是白血球烧高了。”
打完针后一个小时脸色慢慢恢复,家玲感叹:“娃送我妈那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我这就跟要饭的一样。”
“你不要给自己压力了,隔代的都惯,你可以的。”
家玲起身付了药钱背着常恒回到家才发现新永正在呼呼大睡。她觉得很孤独,把常恒放在炕上进厨房做晚饭。为了让常恒吃的舒服晚饭做的清淡,炒了土豆丝和豆腐鸡蛋熬了小米粥。
常恒爬起来吃过饭感觉困的厉害又回去睡了,不一会在厨房洗碗的家玲听见常恒歇斯底里的呐喊:“跑啊,不要过来,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家玲连手上的污水都忘了甩跑到身边:“妈妈在这,你梦见啥了?”
常恒惊魂未定两眼放空看着家玲:“一个满脸挂丧的老人追我。”
家玲仔细看常恒的状态伸手放在常恒的额头再放在自己的额头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发烧了?又烧?不会吧?”
夜十一点,常恒再次高烧,新永被家玲直接拽起来,送往急诊化验结果显示白血球烧高,需要消炎打吊瓶一周。
医生开好方子递到新永手中:“村里有没村医,拿过去给吊水吧,注意忌食。”
家玲抱着常恒在灯光中打盹,白炽灯照在这个妇女的脸上,除了担心和忧愁,不过三十的她,早已没有任何年轻女性的温婉和安静,只剩母性的伟大。
常恒一直打冷颤,新永鼾声如雷,家玲越发觉得不值得,生来值得,活的不值得,婚姻更不值得,可女儿终究值得。
或是夜太过敏感,太过寂寥,家玲觉得丑时的风和初冬的风别无二致,她看见漫天大雪在肆意飞扬,常恒站在茫茫天地之间,冲她笑着叫妈妈,她一眨眼,不见了。
惊醒,原来只是梦一场。
常恒呼吸微弱,家玲把头埋在孩子的怀里不断的祈祷:“坚持住坚持住,妈妈都把你养这么大了。”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装不下了都溢出来在常恒滚烫的脸上冒着白汽。
脸蛋被烧的有些皴裂,家玲看着窗外,心想:“时间快点吧,拿我的命换都行。”
或许是苍天感到了至善至真,后半夜的常恒脸色慢慢趋向了正常,不再高烧,呼吸变得平稳,身体不再抽搐,心跳也听着正常了,以为疼痛而夹杂的呻吟声也消失了,家玲这才抬手抹掉额头的虚汗。
把常恒放在炕上,身子往后仰腰间和脖子的骨头咔咔作响,家玲使劲抻直,躺下,沉沉的睡去,面前金光一闪一个慈祥的老人头戴鸡冠帽身穿黄色袍手里拿着珠子:“安心的睡吧,孩子不会有事的。”
清晨鸡叫只叫醒了新永,家玲也发出了鼾声,新永起身穿好衣服看了眼旁边的常恒手放在额头,长舒一口气点点头,洗漱后拿了块馍和一个苹果上货厂干活去了。
常恒也醒了,她爬起来感觉全身酸痛,摇着家玲的胳膊叫着妈妈。
家玲迷迷糊糊,萎萎沉沉,使劲挤了挤眼叹口气再打个哈欠坐起身:“还难受吗?”
“全身疼。”
“你先躺下,我去收拾做饭,吃了带你去打吊瓶。”
早上十点家玲看着徒大夫的表:“阿姨总共几瓶水,要不我拿回去给吊吧,中午还有个回来吃饭的。”
“行,我给你配好,你给拿回去,拔针的时候你这样。”
家玲仔细听徒大夫的教导,带着歉意站在常恒的面前:“妈妈给你提上,咱回去吊水,中午你爸还要回来吃饭。”
一路上家玲都在一遍一遍的过徒大夫教的先揭哪一条胶带,常恒却反过来安慰家玲:“妈,你看我已经不发烧了。”
娘俩回到家,常恒已经累的虚汗累累,两眼无神,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躺在炕上努力笑着:“妈妈你去忙吧。”
家玲抬头看了一眼:“这瓶不多了,你先别睡,盯着,快没的时候叫我。”
常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点点头。
周一家玲跟着常恒来到学校和老师请假家庭作业,老师很通情理:“身体重要,这周的内容不要落下,作业可以不交。”
下午放学常恒直接到徒大夫药铺打吊瓶,家玲摸着点来接,回家一边打吊瓶一边写作业。
一周过去,常恒的脸色还是黄中泛青,复查白血球指数回归正常,自此以后,常恒写作业只要连续时间超过两小时都会胳膊疼。
寒假在福宝和常恒的共同期待中如约而至,福宝骑着车来载常恒,他收拾好东西,拿头巾把常恒包起来。
常恒一把扯下:“干什么干什么?我又不是木乃伊。”
福宝杵着常恒的头:“包起来,路过读经河的时候把你的头给你冻烂!”
“哪有那么冷,我穿厚点不就行了。”
“还犟!行,路上别喊冷,我骑车比较快。”
正要出门,家玲拉着福宝嘱咐:“把这点东西给你爷爷家拿上,你俩路上注意安全。”
“行,姑姑我们走了。”
常恒跳下车:“书包没拿。”
“在车筐里呢。”福宝捏着常恒的耳朵说
和妈妈挥手作别,常家村的土路坑坑洼洼,福宝用力把住车头到了大路上站起来蹬,常恒坐在后面抓不着衣服只能抓着后座吓得聚精会神,不到五分钟常恒就后悔了:“哥,太冷了,冻得脸疼。”
“哼,活该。”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靠边停了,把书包里的头巾拿出来,包在了常恒的头上。
“眼睛眼睛眼睛没露出来。”
“又不用你骑车,你不需要看路,相信我,坐稳,很快就到了。”
常恒在一片漆黑中听着双耳两侧寒风呼过,突然路边飞过来一个石子,兄妹俩恭恭敬敬的给大地作揖。
常恒被摔的扯掉头巾席地大哭:“你怎么骑的?你说你怎么骑的?”
“快把头巾包上,咱就当啥也没发生,回去了给你糖吃。”
常恒拧过头继续哭
“好好好,不要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摔了啊。”
福宝拉着常恒的手摸自己摔破的额头额头,常恒站起来从兜里掏出棉花:“给,擦擦吧。”
“别生气,我给你十颗糖,而且都是不同口味的。”
“你说的是真的?你说话算数?”
“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常恒指着自行车:“可是自行车轮摔歪了。”
“你站这等着。”
经过三个小时的努力,自行车轮终于在福宝热得脱掉棉袄后修正了,车链子又掉了,再把链子装好,福宝两只手已经被机油浸透,他一脸尴尬。
常恒看着哥哥焦头烂额的样子有些心疼:“哥,还剩一半路,要不咱俩,走?”
福宝挠挠头:“好像也只能这样。”
早上九点出门,晚上七点才到家,育德,金媳和民福听见常恒和福宝的笑声以为是错觉,但还是又一次赶到门口查看,三人终于长叹一声,放心了,福宝和常恒对视一眼低着头往里走。
“喝口水吃饭,人没事就行。”
民福接过自行车,在院里铺上一块废弃塑料袋,把车倒过来,转动轴承修好了。
福宝和常恒坐在上房炕边一起做作业,常恒准备好了不会的数学题一道一道放在福宝面前,福宝看着数学题,常恒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