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等返程公交车的站牌处望着火车站思绪又回到了学校,忙起来什么都忘了的感觉再次萦绕在心头。
她决定再找一找,一天过去,暮色泛野,凛风将太阳包住,连行人也一个一个抱走。
常恒到家推开门,家玲端起一碗药倒出三分之一放上电磁炉,常恒刚坐下,药就放到了面前。
“这是吃胃的,饭前吃。”
常恒点点头,等家玲转过身,端起药走到门外倒进蚂蚁窝,看着蚂蚁在洞里垂死挣扎、有些在洞口拼命往外爬,常恒看着看着,伸手捏起一只呢喃:“可怜是生来就决定的。”
咬紧牙,手里的蚂蚁在指尖碾成了灰,还有两条腿看起来是完整的,明显的,常恒搭上另一个手的大拇指,直到蚂蚁的腿碾成微末的黑点,才觉得心里压制不住的力量得以松解。
站在厨房门口用很轻松的口吻说:“妈,晚上吃啥?”
家玲还在擀面,常恒进屋坐下剥蒜捣蒜,家玲切好扁食皮分了一半给常恒:“申市好不好,妈妈半辈子过来了,没走过远门,你给妈妈说说。”
常恒笑了笑,讲起海边波涛壮阔,讲起墓地都是火葬,讲起繁华罗罗,讲到同龄的同学们,常恒停顿住不笑了。
家玲听的入声,一旁的扁食已经包满了一整盘,发觉停顿抬头:“咋了,同学们不好吗,还是哪里不好?”
“都挺好的,妈,其实……大专不配称之为大学。浪费时间长身体而已。”
“当初我说让你学个技术,你现在后悔了吧。”
常恒苦笑摇摇头转头高喊:“常立,出来下扁食了。”
家玲拿起盆把馅往一起堆高喊:“常立,快出来,下扁食兑调料了。”
常恒放下筷子到内屋揪着常立的耳朵拎出来对着家玲埋怨:“都养成废柴了。”
“嗯,嗯,你好,你不是废柴。”
家玲抬手一巴掌拍在常立背上:“给你姐姐说话客气点,没大没小的。”
常恒没有理会,拿一只小碗,加入香油盐醋蒜酱油鸡精芝麻酱蚝油,再加点凉白开化开,拿筷子蘸着料汁尝了尝点点头问家玲:“妈,要我给你也兑份不?”
家玲摆手:“那你和室友不和给班主任说声换个宿舍吧,要不经常出门一个人,那么大的城市咋弄呢。”
常恒放下筷子:“没有班主任只有辅导员,一个人挺好的,习惯了清静的。”
常立拿着漏勺捞出一锅皮放在盘子里,颤颤巍巍端到案板上,家玲瞥了一眼腾得站起来指着常立吼。
“你这是猪脑子?锅里飘着的都是馅,是一人倒一碗喝菜汤吗?读书没见你考第一,干坏活你爸我看从没有手把手给你教,你怎么一滴一点学的这么像,真不愧是你爸的好儿子,一模一样。”
常恒听得直皱眉,感觉被碾死蚂蚁释放掉的压力又在凝聚,但看着锅里馅和皮分离的扁食,想起曾经母亲的手艺断不会开线,她突然反应过来。
常恒慌的拦了拦头发转身出了厨房,身后传来常立高亢的反抗声:“这不是我的问题,明显是没包好,就知道打我,打我,啊~~。”
跑是跑不了了,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已经空巢的燕窝,家玲出门拧着常恒的耳朵拽进厨房:“看,睁大眼睛看清楚,手断了吗?不愧是你爸的好孩子。”
常恒趔趄身子皱着眉头听家玲从愤怒到埋怨,一旁常立还在啜泣酸鼻。
常恒抬脚踢常立,常立大声哭喊:“干什么?妈妈打你,你就打我。”
常恒不停的眨眼睛,常立似乎看明白了,赶紧出门,家玲累了,松开常恒的耳朵坐在凳子上深呼吸。
常恒眼睛转了又转,家玲点头示意案板上的扁食,常恒低着头。
“我再捏一遍。”
“锅里的?”
常恒试探性说:“给狗?”
家玲怒吼:“你说啥?人还没吃呢。”
常恒默默拿起漏勺都捞到盆里,家玲松了口气带着祈求;“做事要做就一次性做好,反二功又惹人生气又要重干,吃力不太好,以后能记住不?”
常恒点点头。这道在逢年过节,亲友来访才会特意包的美味常恒和常立迅速端了两大盘到客厅低头吞咽,家玲在厨房哀叹一个一个“品尝”。
大门开门声响起,新永进门叫着常立,常立放下筷子迅速打开院子的灯,看见车头满满的,新永似笑非笑递给常立一个小包,常立频点头和常恒传达信号。
打开包裹,桌上多出一只烧鸡。
“你们晚上吃了什么?”新永问
盘里扁食剩下的面汤被常立推到了新永面前,新永一看,步伐轻快走进厨房,家玲盘里还是满的,新永看着扁食调侃:“咋了,炉子太热了,淌汗吗?”
家玲没理会,新永继续:我看那俩都吃饱了,在吃鸡,你还没吃饱吗过去也吃点鸡。
家玲斜眼:“少见你挣俩个钱,屋里有吃的,买鸡,乱花钱。”
新永咂舌,端着扁食走了,家玲站起身身拿着筷子边追边喊:“我还没吃饱,你端到哪里去,那俩吃饱了,代表我吃饱了吗?”
新永坐下,面前的鸡只剩胸肉和骨架,常立和常恒已没了身影。
卧室反锁,常恒拿出手机翻看,门外的库房发出响声,开门查看,漆黑中两只眼睛和常恒四目相对,书架上老鼠正在啃食水壶的连环画,光线照亮使得老鼠身躯上虱子弹跳都清晰可见。
常恒举起苍蝇拍,老鼠钻入它自认的空间,反作用力波及的地方,几本书掉在地上,捡起来,一本《增广贤文》一本《三言两拍》一本《金瓶梅》。
常恒放下手机,捡起书,打开灯,钻进被子,将电热毯调到高温。
寒夜在好奇之外,吴月娘堂堂正正入风波场,李娇儿勾栏来客不巧堂,孟玉楼乡野薄闻裹进殇,孙雪娥旧土添光免跪女,潘金莲美则否信终灰扬,李瓶儿局中火燎尽夫忘,数女之悲,不单是西门庆的错,更是礼教对人性的压抑。
常恒在春梅过府时睡去,在梦里,邢宇拒绝了很多人,她们在走廊下再次互诉誓言:“毕业了就结婚。”
敲门声传来,胳膊麻了,努力伸直,枕头下湿了一片,用手打了打冻凉的胳膊缩进被窝朝门嘟囔:“没睡醒,我知道起床的。”
“八点了,起来,今天带你看病换方子了。”
门外传来家玲无奈的声音。
常恒惊讶重复:“八点?”
门外家玲的脚步声远去了。
几页黏在一起跟着常恒升高跌落,常恒披着被子挠头,拿过镜子一看脸肿的厉害,擦去书屑,克服凛冬,洗脸,早餐。
十点到药铺,下午带着模糊的目的到处飘荡。从西街到东街,在西南转角处看到一处招聘,常恒重呼吸带动肩膀垂直起伏,一个声音在催促:“进去试试吧,不行了明天再看。”
走进门,屋内陈设清静,左边屏风遮挡,右边是大厅摆着八张桌子。
“几位?”对方走过来问。
”我来应聘。“
对方哦了一声拿起了一旁抹布继续擦桌子:“我不是老板,你坐那等下,你应聘什么?”
常恒发愣:“你们招聘什么?”
对方从收银台拿过一张卡纸,常恒看了看指着一个问。
“工作时间是?”
“下午四点到九点。”
常恒犹豫再三:“可以八点半走吗?”
对方已经擦完三张桌子拉开椅子坐下:“应该可以吧,我得问问。”
常恒点点头也坐下来:“薪资就是写的吗?”
对方接过来看了看摇摇头:“如果你八点半走的话估计就是1200。”
常恒啊了一声叹口气:“上面不是写的2300?”
“那是算上全勤。”
“全勤是?”
“全勤500。”
“那不是1800么?”
“你找假期工?”
常恒想摇头但被脑海的声音制止,保持沉默。
“老板来你说你有经验,晚上八点半走,我给你争取到1500。”
常恒带着惊讶道了谢,坐在一旁,门外陆陆续续来了四桌客人,常恒等的有些不耐烦,拿出手机一看还有半小时最后一趟公交车就要没了,起身准备出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