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桃花早已开败,树上结出了弹珠大小的毛桃。
站在粱圪里顶峰,那片自家的玉米地荒草潦潦,父亲还是那个到处跑零工的父亲,时至今日,常恒都没有想明白,为何六零后的高中学历生活要如此辛苦呢,真的是命吗?
这份命中又有多少是自作孽呢?缓缓闭上眼,掉在崖边的羊瞪大了眼睛看着常恒,金灵感慨:“不过二十四岁,何至于如此呢?”
人可以悲感,可以回忆,可以懊悔,更可以恨,也会沉思未来。但当天的时间不允许,当天的生存不允许,所以没有选择的人要么忙忙碌碌,要么浑浑噩噩。
天色已过了水洗,常恒直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土,才意识到身后一股凉意,嘶嘶作响。回过头蹲下身张开臂膀,泪眼朦胧。两个生命就这么对视着,它走了。常恒擦掉眼泪对着背影说:“去吧,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走到门口,换上笑容进门叫了一声妈,把炖好的乌鸡端到面前:“吃吧,我再炒个茄子好了。”
清晨六点常恒从家玲内侧爬起来揉揉眼睛,做好鸡蛋羹和煎饼,等新永走了,看着家玲吃完。八点去集市买菜和新鲜的鲫鱼,回来鲫鱼炖豆腐,把鲫鱼清洗干净,油热好撒一层盐汆入鲫鱼两面煎至金黄,鲫鱼捞出,油倒在一旁,放葱姜花椒枸杞豆腐和鲫鱼一起添开水大火炖熟转至小火,香味溢出盛进碗里,九点四十,家玲的第二顿,常恒坐在客厅翻翻手机。等家玲吃完做午饭,下午三点盛一碗炖好的鸡汤,晚上六点是到点的晚饭。
一天五餐,从来时还穿着毛衣面夹,到走时穿着短袖和裙子,韦杰在不停的催促,出了地铁,没有熟悉的身影,打车回到房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韦杰不在,常恒打电话问。
“我在地铁口等着接你,一直没等到,现在在游戏城和朋友一起稍微玩一会马上回来。”韦杰说
不知几点,敲门声不绝于耳,常恒迷迷糊糊起身开门努力使自己清醒:“你不是有钥匙吗?”
“你不是在家吗?”
“这都几点了,我不睡会吗?”
“你回去享福去都快三月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常恒听他这么说,并未生气坐下来问:“这个房间我走了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人住。”
“我同学没处住,就住了一个半月。”
常恒提高音调:“我付的房租是用来让你和你朋友住的?我有洁癖!”
韦杰躲进卫生间吸烟。
你怎么会有结婚的想法呢?你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任何人在婚姻过的幸福,你怎么会有结婚的想法呢?常恒一边自责一边冷冷的看着:“我告诉你,平日我可以出大头,房租一人一半。你来之前这里所有的住人设施都是我筹备的,我跟你是谈恋爱,不是我养你,你搞清楚。”
过了半小时,韦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宝宝不要生气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别生气。”
常恒叹了口气心想:“算了,他还小,多包容一下吧,给他成长的机会。”
晚上,韦杰拿着常恒的电脑坐在凳子上打起了游戏,边打边骂,边骂边敲,激动之余点上烟指点队友。
为了节省开支,常恒租的房间是之前公寓的一般价格,因此并不大,烟味扩散的到处都是,常恒忍着咳嗽抢过烟一把捻灭:“够了!我不能闻烟味,你说过会戒掉,戒不掉就去厕所抽!这房间没有大到空气可以自循环净化的地步。”
打掉一个正在游戏的人的兴致如同夺人饭碗,这个比喻不可谓不恰当。
韦杰拿起自己的手机摔在地上,摔了一下不过瘾又摔一下。常恒静静的看着:“我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挺委屈的。”
韦杰摘掉眼镜:“你也太强势了,你怎么就不能受一点委屈?我打个游戏怎么了,又没嫖没赌的。”
常恒平静的看着:“我不否认我强势,但我为什么要受委屈?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委屈受?早睡早起是你自己说的,现在是半夜三点,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
空气片刻安宁,韦杰走过来坐在床边:“睡吧,宝宝,我刚才游戏正在紧要关头,现在游戏也结束了。”
曙光唤过楼顶,叫醒了每一个要为了生活努力的人,常恒也不例外。拉着韦杰又跑到早市,买好菜,韦杰坐在一旁打哈欠。
韦杰原来岗位被人顶替,只好开始找工作。
常恒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稳定的创收方式,两个人每天吃饭游玩,韦杰比常恒显得更开心些。
在时间面前没有固定的转动,人是会越来越懒的,懒到最后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厌倦。
时间不再拨动人的心弦,细细一算,居然半年已经过去了。韦杰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早睡早起的韦杰总算让常恒看顺眼了,六点走人,夜里十点回来。
有时会带点甜品糕点,岁月温煦,中秋将至,常恒决定回家。买了很多零食,补品,踏进常立租住的房子那一刻常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一样,脚下的台阶干净光滑,天空晴朗,掂下背包的重量,再掀起门帘。
家玲正在缝衣服,常恒卸下背包叫了声妈,家玲卸下眼镜,常恒笑了笑,包里的东西翻出来铺满了半个床,边放边逐一解释。
家玲端着温水放在常恒面前:“今年怎么不打扮了?”常恒抓了抓头发:“不打扮,没意思,人活着舒适最重要。”
家玲深表认同:“这才对,你看你之前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休息不方便,现在看着就松快。”
常恒坐在床边,家玲摘菜,时间好像忘了,或者故意掩埋那些曾经的不愉快,母女俩就像一直都过得很幸福一样,说着笑着。
常立掀起门帘,常恒说:“明年就高三了,等你高三毕业了带你去国外玩。”
常立惊讶中带透着怀疑,家玲却说:“省着点花,能挣几个钱呢,都败光。”
电话响起,常恒拿起来一看出门一直走到院外:“中秋,我回家一趟。”
“你回家怎么都不跟我讲一声,我离职了。”
“啊,谁惹你不高兴了?”
“拖工资,这么久就发过一次,没法干。”
“那你自己做点吃,我待两天回来。”
两天后,韦医生戴着口罩和眼镜,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脚十分有节奏的踢空气,电梯缓缓上行,常恒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到面前。
常恒轻咳两声,韦杰猛的抬头,眼里欣喜不已,拉着常恒的手招手拦了出租车:“宝宝,楼下新开了一家烤鱼。”
“韦医生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吃完烤鱼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月亮,韦杰叹息:“哎,今年工作真不好找。”
常恒缓缓将头落在韦杰肩上:“时也命也,工作也讲究一个缘分,连着不发工资,生存都难。”
“总是花你的钱,我挺不好意思的。”
常恒打趣道:“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都花了吗?月色多娇不必想不开心的事情。”
“有你真好,可能你就是我救人救多了老天给的奖励吧。”
常恒将头在韦杰肩膀轻轻摩挲,韦杰抬头把胳膊搭在常恒肩上:“宝宝,我们后年结婚吧。”
“为什么一定要后年?”
“因为后年我刚到法定。”
常恒抬头站直笑个不停:“可以先办婚礼后领证呢。”
韦杰拉着常恒的手:“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