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穿过崇山峻岭,在靠近嘉州地界,镇守的兵卒便越来越多,骑马巡逻的队伍,来往交替密集。
周尧掀开帘子,瞥了一眼车外,一路而来虽是安居乐业,越靠近嘉州城,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宋岩斜倚在小榻上,将书合上,气定神闲地说道:“想来严将军已经得知镇远侯的踪迹,所以才这般大阵仗。”
周尧缓缓放下帘子,将最后一本奏章批阅完毕,将笔一丢,疲倦地靠在宋岩身上:“哎,这陛下当的,真够累的。”
宋岩抬手搂着她,曲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凝神深深看她一眼,最后道一声:“似乎已经不烫。”
周尧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他的手,把玩道:“宋岩,你可知,儿时你可是说朕粗俗!”
她至今难忘!
宋岩闻言低着头,抒怀一笑,嗓音清澈道:“陛下您也没少私底下骂臣啊。”
周尧闻言靠在他肩膀上,冷哼一声,扬起嘴角:“这话说的,你可有证据?更何况,朕骂你是看得起你。”
宋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好,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微闭着眼低声道:“此番事了,朕又要赶往般若围场。”
宋岩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微微弯着腰看她,替她按压着头道:“世人都说您是纨绔,您却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旁的人只知您坐拥天下,却不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他目光如炬的落在指尖上的几根白发,不动声色地收进去。
周尧闻言没做声,兀自闭目养神,良久却叹了口气说道:“宋岩,周国的皇子或许要来和亲。”
宋岩闻言恍若未觉,手下不停地回道:“哪位皇子呢?若是您真想让周国来和亲,臣觉得,便选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五皇子。”
周尧倏然睁开眼,没想到宋岩与她不谋而合,她浅笑一声,淡淡问:“哦?说来听听。”
宋岩清亮的眸子尽是笑意,沉吟道:“或许世人都关注着周国皇后的二皇子,贵妃所生的四皇子,但其实五皇子比他们更有实力。”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五皇子随军出征,曾向主帅力荐攻打计策,那一仗周国以少胜多。二皇子他们觉得,不过是周国将士英勇,臣却觉得,五皇子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难得。”
周尧好笑的看着他:“宋岩,你可真大度,上赶着给朕选人。”
宋岩手微微一顿,抚上她的眉眼,认真道:“您是大晟的陛下,自然以利益至上,而臣作为大晟的官员,自是期望大晟强大。”
他轻叹一声,眼底带着难以忽视的深情:“经年而过,那般失去的滋味当真如万蚁噬心,臣自是倍感珍惜。于个人,臣确实会有些许难受,但你我都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人。”
他摸上她的脸庞,眸中情绪翻涌:“臣之爱,与天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周尧起身紧紧抱着他,嗅到记忆里那股竹子般的淡淡幽香。
宋岩抬了抬手,轻轻抱住她:“我知您所想。”
彼此的身上都身压着重重的责任,他们不可儿戏。
宋岩贪恋的抱住她,呢喃道:“阿尧,我设想过很多次拥抱你的场景,未曾想,竟是这般感觉。”
先皇驾崩之时,都说皇太女冷静自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丧仪,守旧大臣却在这个时机逼宫,立陈让安王流落在外的遗腹子登基为帝。
她手持着君王之剑,挥剑在乾坤殿杀了为首的几位大臣,白色的丧服之上,喷溅着鲜血,仿若冬日里盛放的红梅。
她手段强硬,迅速平了这场逼宫,果断斩杀先皇留下来的几位肱骨大臣,因此留下嗜杀的名声。
那时正是深冬,那个寒冬是他数年来觉得最寒冷的一年。
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位新帝朝着惜花殿失神,眼底一片湿润。
当时他却没能去抱一抱她……
周尧嗅着那股令人舒心的浅香,良久嗯了一声:“宋岩……”
她侧头在他脖颈上吻了一下:“你我都能完成夙愿,天下大一统,大晟旗帜会扬帆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
宋岩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无比坚定的回道:“我信。”
吁!
马车骤然停下,周尧皱眉掀开帘子,紧接着一个禁卫跑过来:“夫人,前面被一群妇人挡住了去路。”
她神色疑惑:“妇人?可知是什么事?”
禁卫拱手应答:“为首的妇人是前往嘉州城寻人,便拦住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