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泛着淡淡的青,避雨的哀鸟垂翼休停于飞檐,街道上,四队楚家私兵在前端骑马开道,华丽的宽大轿辇后面紧跟着无数太子亲卫,在朦胧雨幕中于街道内迤逦前行。
雨片刻未停,经过长街时各处显得格外沉肃,只闻得连绵起伏的马蹄声与簌簌雨声。
道旁的过路人不由自主地驻足,视线在护送轿辇的两军处打转。
天地皆是一片素色,不远处酒楼的雅座内,窗前垂了半透明的薄纱,清风撩起纱帘,只见容颜艳冶倾国的少女单手托腮,正凝眸观赏着碧色茶汤,湘妃色裙摆处的葳蕤牡丹绣得典雅多姿,身后雅座槅门处,来者迈过门槛抬眼望来,于透进窗畔的天光前,眼前那片裙上牡丹鲜明而雍容。
秋狝尚未结束,楚殊吟因楚令昭不在而没了兴致,便亦提早返回皇都,他走到窗畔,侧手扶着窗沿瞥了眼周围仍在向两府之军张望的百姓,眸中掠过深色。
“那夜之事太子的部下已将消息对外流开,好一番苦肉为诚,姐姐当真不怀疑太子的所作所为?”楚殊吟在楚令昭身侧的大椅上落座,转头直直望向她,启声幽凉。
楚令昭观茶姿态仍然懒倦,并未接话。
楚殊吟了然,神色自若,“楚家位列华序世家之首,半数州郡内家族脉系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如今朝中局势变化万千,孙括图谋彰彰不掩,自半年前叔父去世后,整个皇城都在都在盯着楚家的动向。今日,姐姐命两府之军通行送太子,是同意太子在声望上借助楚家之势了。”
楚令昭本可以另派马车,却偏偏选择大张旗鼓地命私兵开道,与太子亲卫一道送太子回府。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楚殊吟明白楚令昭的意思,但却并不放心苏寒玄此人。
旁侧大椅上,楚令昭启声道:“萧皇后失踪之时,这位太子尚处于少时,率亲卫前往北疆,归来时莫名掌控了整个北疆势力,手中握着原本不肯归降皇族的北军,整件事顺到近乎离奇,以苏室皇族的薄弱威信,若说无别有用心者推波助澜,一位带着三两支亲卫离开皇都的太子何能做到?”
楚令昭垂了垂眼睫,“即便是面对忠于楚家的家族私兵,楚家后辈们想要取得私兵军队的信服,都不能仅凭身份。更何况,太子面对的还是对苏室皇族有敌意的北军,仅凭身份更无法征服兵众,甚至靠近都困难,北疆关隘处的北军不是儿戏,隐瞒身份也绝无可能,如此,北军为何会归降?”
楚殊吟眉心蹙紧,“若归降有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殊吟该问,太子是谁的棋。”楚令昭呷了口茶,道。
楚殊吟沉默。
楚令昭没有回应方才所思之事,只是道:“秋狝猎场清扫前,猎场内遍布孙括所派的死士,而峘云关一带城池的探子中,除了孙括派遣的几名,极有可能如你我宴前所谈,还掺杂有酆城侯派来的一部分,虽尚未审尽,但也不难发现敌手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大,而深处,更有暗敌多如牛毛。”
风雨如晦,华序已越发动荡。
楚殊吟身姿微凝,“敌手太多太杂,身在迷雾之中,尚不知何时才能揪出全部的作乱者,麻烦此起彼伏永无休止,难道只能任由局势崩颓?”
雨打窗棂,西风渐疾,剔透的水珠子顺着檐角滑落,窗畔纱帘亦被打湿不再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