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选着弓箭,悠悠道:“只是,楚国皇族才有的东西,为何虞姬手里也会有呢?”
男人面色更冷:“苏寒玄,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寒玄拿起一张弓试了试,似是觉得不够分量,又放下去继续挑选,“本宫的意思,白虎王难道不是很清楚吗?秦厦与孙括勾结,意图颠覆华序,三国盛会后一场争端在所难免。百里诀,你当初主张楚国与我华序交战,结果二胜而三败,此时楚皇未必能再放任你插手华序之事,若你违逆他的意思强行搅入这场乱局,恐怕,白虎王储之位便岌岌可危了罢。”
他话音落,观演台上的气氛越发冰冷,周围侍立的近卫皆低头不敢言语。
百里诀手中捏着的那枚鹤羽金环,此刻好似无比炙热滚烫,十指连心,犹如烈火灼人肺腑,搅乱心弦。
他沉默良久,终究选择松口:“那张加密的布防图,本王给你,但青焕……”
“本宫会命人将她送回来。”苏寒玄淡淡道。
百里诀望着不见尽头的猎场,轻轻摩挲过手中的鹤羽金环,“苏寒玄,于本王来说,华序这潭水可是越乱越好……”
“巧了,于本宫来说,亦是如此。”苏寒玄笑意不减。
似是终于找到一张合适的弓,只见那风姿凛然的清绝公子毫不费力地拿起那张玄铁打造的巨弓,猎场内旌旗飘扬,天际风云涌动,他不紧不慢地拈弓搭箭,直指向猎场远处瞭望塔上的巨鼓。
他松指,箭矢离弦,正中鼓心。
华序皇宫,太极宫——千门殿
此时整座宫殿槅扇紧闭,守卫森严,宫殿深处绸幔低垂,光影昏惑。
有着仙人之姿的温雅君主坐于书案后,手持批阅奏折的朱砂笔,却是迟迟未曾落下一字。
许久后,他放下毛笔,轻轻发出一声叹息,那双朦胧如雨雾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复杂之意。
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只见桌案上摊开着一本奏折,其上字迹端正肃谨,书曰:
“今国之难治,皆以儒生好自用,以古非今,以迂蚀政,上扰令行而下煽百姓。暗媾外姓诸侯,沆瀣织连蒙荼世风之清,然此诚时局纷繁之际,桓遗之弊已现矣。多姓诸侯蓄兵备而通踞地自重之将,凌轹皇权,世族亦难抵其侵夺,暗争渐凫,恐国家明分而烽烟内起,当今之计,惟有同对强敌。反之百姓觳觫,其益者谁?先朝统御四海,后治不力,终致天下三分,万古功过,其权者谁?惜今上图危虑难,欲破旧制而竖新垣,却碍政令不通殆使作罢,诚是叹惋;臣女多行杀伐,自知非良善慈仁之辈,然亦不敢忘叔父之恩。叔父高义,生时疾庸儒遗侯之扰政,临终忧华序举境之危亡,满腔赤诚皆无私欲,盖为黎民也,怎奈何终为奸人戕害;臣女虽不敏,亦愿承叔父遗志,以阖族之力联君室,推政令以辅圣意,焚乱儒之本以清半数州郡腐气,定皇都之势而暗积相争之力,终至行全境州郡而罢半疆诸侯,而后世族之室,皇族之国,可摒共同之强敌而暂归安矣。”
时间静悄悄地流淌,不知又过了多久,苏栩掀起眼帘,示意崔公公将那本奏折拿给坐在下首的臣子,沉声问道:“此事,两位爱卿如何看待?”
次位上的臣子瞧着年逾古稀,一双瞳珠却是格外清明,他浏览过奏折,恭敬回道:“陛下,如果老臣没猜错,奏折所说的楚相遗志,应当是焚书这一提议罢。”
苏栩微微点头,雨雾般的眼眸深不见底,“楚相在世时,言明州国并行大制须在三国爆发大规模战争前抓紧破除,主张在各地全面推行州、郡、县,皇城暂时维持朝堂官制不变,缓步抚平烊帝任用贾晏变法造成的冲突混乱,他离世之前,曾与朕提及希望焚毁《崔经》、《封书》和部分儒家书籍,但还未来得及详谈此事便……”
另一位年轻的臣子沉默片刻,开口说道:“焚书的缘由与利处,这奏折上倒是有所阐述,近些年来,许多儒生言行无忌,暗合遗留千年的多姓诸侯而大肆书写所谓针砭时弊的文章,恶意谤毁朝廷以及半数州郡世族,还拿前朝的思想妄言国事,干扰政策施行……陛下想要废除那半数诸侯全面推行州郡,需先处理乱儒之祸。”
苏栩抚了抚袖口的暗金龙纹,另一只手缓缓转动着一对镂空的暖玉掌珠,声线略沉:“改革一事势在必行,但的确需谨慎计议。”
如今的华序州国并行,近些年虽也尝试着在多方诸侯那半数疆域内的小地方试行州郡县,诸如锦州、辽州等地,可这种夹在诸侯之地间试探性质的州地,分派的刺史无疑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封王,而各地儒生不是言辞别有用心地煽动百姓,便是投于那半数疆域内的各地诸侯手下暗中抵挡朝廷政令推行,想要全面在地方推行州郡,只能先破除陈腐思想。
他的神色有些冷厉,“看来,焚书的提议,朕是应该仔细考虑实施,崔元,楚小姐还在外殿?”
“是,楚小姐一直在外殿饮茶。”宦官崔元答道。
苏栩摇了摇头,“罢了,去请她进来罢。”
崔元应是,立即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