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宽厚,你们若实在困难,也断不会治了你们这么些个人的罪,毕竟那些庄子还要赖你们经营看管。”
“说到此处,倒是叫我想起件事来,前日晚膳厨房炖了些年前京中赐下来的明骨。”
“因着大伙都吃不惯,最后剩了几盅,眼下天热,饭菜都隔不了夜。我那心善的丫鬟就张罗着说要给难民中的那几个孩子送去。”
“我说了她好一会儿,心善和愚善可不是同一码事。”
“并非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若优待了他们,三番两次之后,他们便再吃不下碗里的馍馍稀饭,或还会追问几句,为何后来便没有明骨吃了?”
“不过这倒也是正常,人性本是如此,对旁人太好,那人便会觉得受的恩惠是应得的,有朝一日若不好了,从前的恩情便显得没那么厚重了。”
邱瑾瑜斜倚着门框匿在屏风后面,同身畔的乘风说道。
“听见没,她这是变着法儿骂本王愚善呢。”
乘风笑弯了眼梢,偷看着王妃整治这群老不羞倒是觉得颇为痛快。
“我原以为像王妃这般柔和的人应是个唱红脸的,却不想反把王爷衬托成大善人了。”
“王妃真是厉害,人长得美,学识渊博,性子该硬时硬,该软时软。王爷,乘风觉着,您捡着宝了。”
该软时软吗?乘风不知道,邱瑾瑜却清楚得很,她那些软,不过是审时度势委曲求全罢了。
就跟狐狸似的,毛茸茸的爪子里藏着锋利的指甲,要是被她外表那副柔弱样子骗得晕头转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从背后给你来上一巴掌。
不过倒也算得个宝。
玲珑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波澜无惊,语气沉静语速徐徐,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敲在众人耳膜上,却是振聋发聩。
王府确是在收成最不好的一年延后了缴租的时限,后来也鲜少派人来催问过,于是他们便得寸进尺,即便后来缓过来了这口气,也不愿从刚鼓起来的腰包里再掏出一大把拱手于人。
他们或是认为邱瑾瑜慷慨、阔绰,不缺他们这三瓜俩枣,慢慢也就养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厚颜无耻。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没想错,那就是邱瑾瑜这种带兵打仗的硬汉,真不屑于和他们一般见识。
带头的裘老三见同行的一众人都被王妃训斥得蔫头耷脑,也自知他们理亏,王爷待他们不薄,王妃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若还不识好歹,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王妃,小人斗胆再问一句,若我们补齐欠租,是不是就能签下契书了?”
玲珑听他语气渐弱,心中了然此事已成,又抛去了个大饼。
“那是自然。况且你们也算是咱们王府的人,往后若有什么好种好苗,也自是要先拨给你们栽种的。”
此话一出,也有眼疾手快的当即便明白了,往后王府由谁当家作主显而易见,若得罪了这位手段风雷的王妃,怕是以后迟早要被惩治。
“王妃,小人这就回去凑钱!晌午过后一准过来补上拖欠的租金!”
“我也去,这就去!”
裘老三身为带头来王府闹事的,也不好意思跑得比旁人还快,待到大伙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他面有难色的问道。
“王妃,小人真的知错了。您是通透人,可否饶了小人这一回,往后定是以王妃之命马首是瞻,王妃说一,小人绝不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