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括来说,在八十年代初期,无论什么文学流派,特殊十年一定要被当作一种集体创伤记忆来描写。
不能忽视,不能轻描淡写,个人命运必须与社会动荡紧密相连。
直到八九十年代之交,受现代及后现代话语影响的作家才开启了新的叙事模式。
如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王硕的《动物凶猛》等。
这类小说以一种通俗的小叙事不断的反叛消解着宏大叙事,来颠覆神圣话语权威。
切入历史与社会的视点、叙述身份及位置极其个人化。
《血色浪漫》沿袭了王硕的某些写法,方远平等于说把八九十年代的写法,拿到现在,似乎有点太超前了。
早知道不这么骚操作了,抄个最近即将发表的作品不好么,方远平心焦啊,从墙边书架上拿起一本《沪上文学》看了起来。
十几万字的稿子,众人足足看了四个多小时。
中午饭都是让人到国营饭店买来面条饺子随便扒拉几口。
到了下午两点,大家伙终于把小说看完了。
一个个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小说格调不高。”
贺书玉第一个开炮:“啥叫背着菜刀的诗人,啥叫血色浪漫,无非是打架斗殴而已。”
“对特殊时期,毫无批判和反思,甚至觉得没有必要批判,反而很享受很怀念。”
“你怎么写的——钟跃民只是找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且活得很愉快——这未免太儿戏了!”
“路瑶,你是责编,你怎么看这篇小说?”
王培祥暗暗点头。
别的作者面对批评,要么急赤白脸地要争个高低上下,要么如坐针毡浑身冒汗。
但方远平却平心静气。
王培祥相信,方远平肯定有着自己的创作思路,甚至可能是崭新的创作思路。
路瑶先鼓励了几句:“小说优点还是很明显的,描写生动形象,人物语言很幽默,很生活化,有点老舍先生京味小说的意思……”
别铺垫了,您老直接“但是”吧,方远平白了他一眼。
路瑶挠挠头,道:“但是,我不知道写这些生活有什么意义,或者说,他们当顽主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他们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这在原来的文艺作品中,就是反派角色嘛。”
王满银表示,你点我名好了,方远平心中暗笑。
说起来,上辈子方远平念中文系的时候,有个教授最喜欢《平凡的世界》里的王满银,说他颇有点小说《在路上》主人公萨尔的味道。
路萌转动着钢笔,微笑道:“我说一点啊,小说对胡同子弟的描写,有脱离群众丑化群众之嫌。”
“把小混蛋写成了一个暴力粗俗无知心狠手辣的坏人,可他也是人民的一份子嘛!”
大家各抒己见,基本都以批评为主。
当然,这完全出于对方远平的爱护。
《延河》杂志社乃至整个陕省的编辑评论家,对青年作者一向是爱之深责之切。
在不久的1981年,他们还将成立“笔耕”理论小组,经常召集青年作家指出他们写作的不足之处。
陈中石、贾平娃以及路瑶,这些未来将声名鹊起的文豪都未曾幸免,被这些文学前辈耳提面命,轮番轰炸。
王培祥笑着问:“远平,对大家的批评,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说说你的创作理念。”
方远平笑道:“我先谈谈这篇小说缺乏意义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