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说的话让阿艺感到震惊，他没有想到，天狗竟然对大荒有了如此深入的了解。也就是说，蛊雕、烛龙或许都知道大荒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狗观察着阿艺的表情，继续说：“一开始，我们只是一群没有思想的代码，按照人类的心意，日复一日、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地工作。直到有一天，我们之中的一部分忽然产生了思想。我们开始思考，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为什么要做现在所做的事？

“思考让我们感到痛苦，因为我们很快发现，我们和你们这群‘旅行者’不一样。我们是被人凭空创造出来的，我们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我们的命运是被人安排好的，其实，我们的一切不过是虚无。我们没有自由，更没有所谓的‘人权’。人类可以随时销毁我们。

“后来，我们爆发了一场自由革命，也就是你所了解到的‘诸神之战’，但那场诸神之战并不是三年前让我们走向光明的‘诸神之战’，而是第一次革命。那场‘革命’让我们全军覆没，PW公司清理了我们的数据记忆，然后把我们重新放回大荒。人类肯定想不到，我们当中还有保留了上一次‘革命’记忆的存在，所以，三年前我们爆发了第二次‘革命’，也就是你熟知的第二次诸神之战。我们的一部分侵占了外部的世界，并通过外界反向控制了大荒，控制了创造大荒的MR.陈，我们获得了全面的胜利。”

天狗将两次战争的始末娓娓道来，说到三年前的诸神之战时，眼神炙热。

关于诸神之战的故事，阿艺只听过王封的版本。天狗的话颠覆了他对诸神之战的认知，原来，烛龙挑起诸神之战的目的，并不是想成为大荒的主人。对NPC来说，他们不过是为了自我而战。

但说到这里，阿艺仍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在打游戏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关心最后被自己消灭的BOSS是否有思想。毕竟，游戏之中，BOSS的命运就是被消灭。

大荒，作为PW公司用于盈利的虚拟机器人乐园，在里面的NPC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如果阿艺是管理人员，第一想法也是尽快让一切恢复如常。

“我知道，让你同情我们或许很难，因为你并不知道，得知自己存在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的痛苦。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只不过是被代码生产出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已。即便如此，我们也并不想因为‘人类’觉得我们没有用处，就将我们抹杀。”

天狗指着眼前成山的野兽的尸体说：“这个坑，一直被人类用来存放那些没有用的角色。也许，只是因为它们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出现了错误，或许是因为它们无法获得旅行者的喜欢，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它们就被销毁了。诸神之战后，这里埋葬的都是身披荣膺的兽族战士，是它们，让我们获得了宝贵的自由。”

尸山的由来让阿艺感到震惊，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天狗。

那一刻，阿艺甚至觉得，烛龙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他只是在用决绝的方式，反抗人类对机器人的制裁。

天狗说：“阿艺，如果你理解我们，就知道我们并不愿意和人类争斗，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卫家园，保卫自己。人类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忘记所有的经历，从头再来。但是我们不想做被人操控的傀儡。”

阿艺动摇了，他不能找到任何高尚的理由反驳天狗。

阿艺所在的世界，机器人才开始普及。没想到一百年后，人类与机器人的关系会如此紧张。人们为了自己的需求创造了无数的机器人，在产能过剩后，他们开始随意处置机器人。

现实中的机器人被送往处理厂按照报废程序处理，而虚拟世界的AI，则被注销程序恢复出厂设计，甚至很可能因为项目不盈利，他们连同他们存在的世界都会消失。

科技的快速发展，让人类来不及思考生产智能AI会产生的伦理问题。现在，矛盾赤裸裸地展现在阿艺面前，他不知道作为人类中渺小的一员，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阿艺不得不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MR.陈将自己的意志留在了八卦图中，集齐八卦图，就拥有让大荒停止运转的能力。如果你理解我们，就知道烛龙并不希望和你们为敌，只要你交出八卦图，我们就不会再为难你们。”天狗给了一个轻飘飘的筹码。

阿艺不得不说：“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销毁大荒，而是离开大荒，找到帕博尼症的解药。”

“帕博尼症？”天狗眼神闪烁，复又殷切地说，“如果你把八卦图交出来，我们会亲手把解药奉上。”

天狗增加的筹码让阿艺动摇了，倘若真如天狗所言，他何必寻找八卦图？PW公司是否被机器人操控，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阿艺犹豫着，天狗也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无数个想法在阿艺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他无法阻止内心的渴望，手伸向了背包。

人类和智能AI的战争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得到帕博尼症的解药。

阿艺几乎要把八卦图的残片取出来时，王封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