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浮现的阿竹喜笑颜开。
对他来说,圣典的力量是真的有趣。
要知道,不论是茉亚还是元老,以及世界上所有觉醒本源的人,都懂得一条真理——每个人的本源,只有一种而已。
可圣典,却给予融汇者新的本源。不仅如此,当新的本源合入使用者的灵魂,本源的巅峰亦是再创新高——新的本源,新的巅峰,如此诱人的进步,皆因一本圣典而来。
但想消灭他?不够啊…远远不够。所幸,他能感到武神的强,清楚武神会比那圣痕还要强,强到可以被痛快狂揍而不会轻易死亡。所以,他相信了,他相信了武神拥有真本事,相信武神有能耐多捱些捶打。
现在,他告诉武神——
武神应该冷静思考,去信任自己,去信任自己的能耐,去坚信自己的本领足以承受他的力量。
理应消失的敌人,说出了令武神毛骨悚然的话,但前提是武神的“身躯”还存在叫骨头与毛孔的东西…
不,不!圣典加身的武神不会有这感觉!圣典的庇护去哪了?帝皇的伟力到哪去了?
在这寒惧迸发之前,两股超凡的伟力突兀回归了圣典之中。失去伟力护身的武神,再非虚无的金芒,已然重获了肉体,更要以肉体硬接他的反击。
于是钢棱刺入武神的腹上下扭动,把内脏拧转搅翻,撕出沉钝的痛。这痛从腹腔飞上大脑,由大脑递交意识。这意识灭除了错愕,让武神怒喝暴起,再度连结圣典,且从圣器释放力量,携无上神威回敬强敌,顺带消去伤势,又一次隐入金火里。当金火焚烧掉身后的敌人后,武神无用回身,便知痛苦又毁灭至虚无,但下一刹,他又现身在武神的正前,笑得可憎。
“别躲啊?老是躲哪有意思?来,继续来!来揍,来打,来几拳应声啊!杀不了我,你拿什么重建帝国?拿什么迎接胜利?拿什么感恩你的帝皇?”
拳,给武神眩晕感。又是凡人的躯体,又是骨骼粉碎的痛。武神的头带身体翻动,转如脱轴的飞轮,在半空飞速悬停,直至金火涌现才结束旋转。
“你既求死,何不领死?”
狂怒中,火涌出武神之躯,金芒冲散无云的天,掀起狂风啸破万里白茫,引雪翻飞金火龙卷,以凛风为眼极速扩散,势要席卷这无边的世界。
尚在山顶的小林不及避闪这远胜天灾的神怒,可却没同积雪被暴风卷走,而是静静定在原地,看到那风那雪主动将自身规避。他的心虽不甘,却清楚是谁在保护他,便支吾了半晌,恨恨道谢。
而身处风暴之眼的茉亚最能看清战况。只见他再度现身,又一拳揍得武神原地飞转。他在笑话武神,笑话武神大错特错。因为他并不想死,他只是想体验力量、体验武神这帝国遗老的力量。他请求武神,别再用圣典没去身体的存在,如果失去身体、失去感觉、不复存在,再强的本源又有何意义?武神要做的,就是好好与他正面硬战,把那所谓的杀戮、所谓的虚无统统解放,融入有实体的拳和腿、汇入最锋利的刀与剑,叫他好生品尝。
武神拧翻脸,狂容满面,只说他可笑。假如他是个头脑混乱的家伙,是想靠挑衅来逼迫出那毁天灭地的愤怒,那么,武神可以保证,他是过分的成功了。
金火爆燃,圣钺和帝刃分离,各溶入武神一臂,又从他的拳探出去刺破敌人的面,砸灭那讨厌的笑脸。跟着,武神的拳由上锤下,将他的躯体压爆,彻底抹除干净。
只是瞬间,被消灭的他又现于武神背后,出腿猛踢,将冒火的东西直踹入地。
阵阵闷响后,数十里冻土撑开蜿蜒裂隙,证明破开它的人结实无比。而能踹飞这无比结实的人,他究竟拥有多狂暴的力量?
被订入雪原的武神笑了。他得承认,这该死的家伙真够强。这班布虽然说起话条理不清,所言亦有几分道理——若是依赖圣典,丧失了身体与知觉,再强的力量也没有意义。强如武神者,自当抛弃圣典的掩饰,用本源与圣典强化的肉体来撕咬,来体验力量的快感、体验自身的强大。
回荡天际的音由怒转喜,震飞无数落雪,是武神踏灭蒸汽破空而来,更来到他的面前一拳勾住下颚,令他冲上高空,成了云上的黑点。
可一眨眼,他又出现了,还按住武神的头压进地,起身抬腿重重狠跺,送给武神远超圣钺的疾速,钉入深不可测的地幔。这太痛苦,大地也忍不住呻吟,雪原震动、破裂,波及千里。
凛风周遭的人不论在草屋还是砖房,不论有未穿衣物,都拼命冲出住所,跑往开阔的平地。难免有可怜虫被埋进坍塌的建筑里,更有甚者,还被雪崩咬住了,跑也跑不及,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地震停止,武神落回地表,看见圣典里的恐惧和死亡,眼起怜悯的悲凉。但敌人的感觉还在,武神压紧嘴,忍了许久,放出怜悯的狠笑:
“疯子,你和青年时代的我有些相像。”
“哈?你说什么?看你一脸苦样,莫不是在同情?同情这帮倒霉蛋?”他也留意到,武神是在对着受难的居民送出悲悯,便再次出现于武神正前,一拳将他勾上天际,还不忘大笑,“你这家伙,要是真的可怜这群倒霉蛋,我就给你时间,去送他们逃命,免得你担惊受怕还分心啊!怎么样!”
武神止住向天飞冲的姿态,落于他之下,挟金火出掌,怒而暴喝:
“失了心的疯子!无药可救的愚者!记住吧!我会毁灭你,我会在无人的深空送你归往死寂!”
这掌轰陷胸膛,令他冲破云层,飞入了无遮挡的深空。这里不似白云般澄澈,只有深空的黑暗,只有热。而这热更连金属亦无法忍耐,化为白浆。
轻飘的他不免木然。他感觉到热、想说声好热啊。他明白自己应该给烧成焦灰消散,可在本源的维护下,莫说身体,即使衣物也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变化。渐渐的,他缓了,缓到停滞,停滞到寂静无声。
他在这寂静的时空飘荡,望向遥远的漆黑,远眺那飞沙似的光点,忽而有种强烈的思绪漫在心里,非常想感慨,没错,这是对美感慨。
好美的景,比夜空还深邃、还幽远…还美丽。
这样的美景,他竟如今才瞧见。无边的黑与明很是眼熟,像是曾溜出家门,唤了朋友们一起在晚间的竹林睡去,在落叶上睁开眼,透过那纤枝叠影看见星月,笑着捉住那抹落去的光明。
而这光呼唤着手,呼唤他触向亿万辰星。可狂笑已至,光转瞬即逝,融去那些记忆。能抵达这里的嘲笑他的还能是谁?
必然是武神。
武神都笑开花了——在这不死不休的时刻,刚刚还在那糟蹋无辜者性命的朝晟人,还有闲情分心,和小鬼那样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