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秋瞧向病房白墙上那“严禁吸烟”的标识,挥手熄了烟斗,待少年的不安随雾散去后,凝视那对异色的眼眸,吐出稍显怀念的倦:“孩子,你的眼很像她、很像我的一位故友…多好看的眼睛啊,简直是宝石,单纯又澄澈,让人瞧不见深处的不安…不是吗?”
“呃,这位爷爷…”环顾完病房环境的少年微微举起手,“请问…我妈妈呢?还有叔叔阿姨和姐姐——”
“等谈话结束,你自会见到他们。”
“我…”
“怎么,孩子,你不想弄清楚为何会躺在这里?还是说,你不明白我是谁?”
“我只记得在永安的宫殿参观…还有,爷爷你不是刚说了自己是谁…”
“你不害怕我?还是没听说过我?”
“我、我从书上看过…”
老人忽然大笑:“难道我不会骗你?”
“不会…吧,而且我见过你…”小武那紧抓膝盖的手指放松些许,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老人,压低的声似在嘀咕,“应该没错的…”
“你在那些梦和幻觉里见过我,不是吗?”
“是啊,不——”险些站起身的少年失声喊叫,“你怎么会知道?医生不是要保密的吗?”
“孩子,放轻松,不要紧张,”无秋探指摁压面上的疤,笑里的慈祥深不可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无人不知的秘密——网不止能通话传讯,还能记录我们听闻的一切,包括幻觉和梦境。”
“这?这不是…老师讲过——”
“嗯,你刚上完中学六年级,理应学过网的知识。老师告诉你们,网的记录仅用于违法行为的裁定是吗?别害怕,你的老师没有讲错,通常而言,网的记录是不可查的,除了我,还有…他。”
少年在疑虑中握紧床单,脸色涨成通红:“为什么啊?这是、这些我的…我的…怎么能让你、还有…”
“隐私总会给一些更重要的事让步。放心吧,你的记录只有我这老头看过,没什么好害羞的。你是好孩子,而且很受女孩喜欢?呵呵,可比以前的我强太多。”
“不是,我、我要见妈妈…我要跟妈妈说…”
“孩子,我刚才说过还有一人能查看网的记录,你不好奇他是谁?”
明白暂时摆脱不了古怪的老人,小武只得叹着气反问:“他是谁?”
“他死了。”
“哦,他…他死了?”
“他死在三个月前,死在永安城的宫殿,死在你昏迷前的一瞬间。”
“那…这和我有…”
“是你杀的他,虽然那时他已经是半死不活。嗯…你也算是帮他解脱。”
话音落地,亮着灯的病房分外安静。少年的手指与脚趾不自觉地抠紧床单,竭力勾挑的唇角抽搐得厉害:“什么…啊?老爷爷,你不是在说笑吧…”
无秋掏出烟斗,敲去积攒的灰烬,塞入新的烟丝后点燃:“孩子,你能看到很多东西,很多遥远的东西、很多过去的东西。你为这些东西所烦扰,你叫它们幻觉和假想,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们是真的、如果这些幻觉和梦境是现实、是过去的场景,那它们为何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和梦里?为何偏生缠着你不放?”
“为、为什么?”今次,瞪大眼的少年不觉得那烟雾呛口了。
“因为你有本源,”老人伸手握散吐出的烟圈,嗓音惬意又惋惜,“你生来拥有本源、至少两种本源。”
小武念叨这简单的文字,记得朋友经常把它提及:“本源?”
“是的,不惧火与钢的本源他们称之为强化——强化,明白吗?不过,我是习惯喊它作夯进…罢了罢了,反正啊,身体坚韧如钢、刀锋烈焰连皮肤也不能穿透,这些可都是本源的作用,你是受了本源的强化,明白吗?至于另一让你获得非凡视野的本源,他们暂且称为视界…视界啊,能看见过去与当下的视界。所以你见过我,不是吗?”
“这…不,先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没人早些告诉我啊?我还以为自己生病了!”
“孩子,因为生命只能掌握一种本源。精灵也好、兽也好…呵,还有它们,亦需遵守这铁律。”
眨着眼的少年渐渐攒眉,拉起白色的被褥盖住腿遮过肩,只露出那张局促不安的面容:“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大寻常的人…嗯,不大普通的人,”无秋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对暖阳轻舒烟气,“可想听听你是从哪来的?或者…你的父亲…”
“我是妈妈捡来的,我清楚。”
少年话里的无奈听得老人轻笑:“怎么,你这个年纪…”
“老爷爷,我不是笨蛋…木灵是生不出人类的…更何况我是梁人啊…”
“是的,你应该是梁人,但你是你的母亲从博萨捡回来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