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尔罗鬼嚎的时候,坎沙拿出手机,登入视频网站,查看近日的赛事回放。可一搜“搏击全明星”,出来的全是万年亚军斯提亚诺的集锦,尤其是当年在南共治区一拳蒙倒强敌、勇夺桂冠的那场比赛,更是被分剪成十几个镜头,从不同的角度循环播放,以此彰显斯提亚诺的伟大——以北共治区人的身份,在统领南共治区的圣城中战胜了客场的不利因素,击败了南共治区最强的选手,的确是值得褒奖。
转进《搏击全明星》后,他的战果依然彪炳。连战连捷,从未被击倒,可惜,他的劲头永远止步第二名——从圣城凯旋而归的斯提亚诺,在冠军之争中永远是落败一方。
他参赛的十年间,送走了统共四位冠军、三位卫冕冠军。每逢决赛,他必然在点数计算中被打败,虽不至于被当场击倒,却只能顶着身淤伤,遗憾退场。
他的支持者经常在各种搏击论坛上控诉,说是节目组刻意摆弄,玩黑幕,搞得他决赛必输。今天,坎沙就要看看,事情是否真如这些人说的,是一场持续了十年的阴谋——针对年轻气盛的斯提亚诺的阴谋。
先看看当年在圣城的比赛。十九岁的斯提亚诺,如日方中,灵巧又迅捷,在那最后一战时,被对手逼到死角的他,冒着极可能被一击倒地的风险,贸然前冲,不知是靠运气还是判断力,将将避开了挥向下巴的拳头,一个滑步、一个偏头、一个上勾,实实砸中了对手的下颌,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了赛事解说员都要失态到吼叫的反杀。
单看这段,是没什么毛病的,可要是回看全场,就不难发现,他的对手是凭借丰富的经验,把他压制了整局,让他进不能出拳勾腿、退不能防守反击。他硬是被逼在死角,最后,靠着出其不意的自杀式突击,才打出了令对手昏厥的致胜重拳。
光这场成名之战,就把坎沙看得摸起了嘴。
这斯提亚诺的基本功和经验,绝对是差了些火候——他的格挡与躲闪,明显是不如亚罗巴布老道成熟的。他的特色,是极强的爆发力与速度,在对阵小瞧他的、优势不如他的对手时,尚能一搏;可对上严肃看待他的、素质不下于他的敌人时,估计会被动挨打,难以反抗。
果然,坎沙废了好大劲,才翻过那些播放量高的集锦,找到几场完整的比赛记录。在对上亚罗巴布的一场时,斯提亚诺显然力不从心,如成名之战被对手压制的时候,被初出茅庐的冠军靠刺拳和低扫腿戏耍。
他每每追击,都会破绽大开,迎来更重更痛的捶打;他每每还手,都被冠军的距离感压制得落空,拳头碰不到人家的头发。
要说黑幕,坎沙觉得,这场冠军与亚军的初次交锋,才是洗不白的黑幕。亚罗巴布分明有好多次机会可以击倒斯提亚诺,却总是收手,只给他的下颌、腹部轻轻一碰,全然不曾发力、试着去终结他。
貌似,冠军是刻意收手,不敢打趴了这名气火爆的前辈,怕惹上麻烦。可斯提亚诺的支持者,却在网上说,这是亚罗巴布惧怕斯提亚诺的表现,令人不明所以。
究竟是为什么,能堂堂正正击倒斯提亚诺的亚罗巴布,总是在关键时刻留手,不把这位屡屡杀入决赛的老对手击倒,让所有人闭嘴呢?
坎沙很想搞个明白,可时间不允许他放松了。清脆的上课铃,催他收起手机,把静音一开,把课本和习题集摆好,在唧唧喳喳的同学间坐正了,等老师来说道。
刚进门,老佩姆就板着脸,拿着张成绩单,数落起同学们的退步。
可怜的埃尔罗没能躲过试卷的制裁,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斩获了年级一千三百名的好成绩,比起上次,又退步了一百多名,被老佩姆当成是不会学习的典型,恶狠狠地批判了一番:
“我不是说,咱们班某些同学,是真的不会学习啊,不对,该怎么说呢,是真的不适合学习,明白吧?他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你让他进我们班,有什么用呢?没用吧?我不怕得罪人,我话都是说明白的,不合适,就趁早想办法止损,换条路走,好不好?”
看着埃尔罗的难堪脸色,坎沙不由想起入学的那天。在那个早晨,老佩姆乐成了老流氓,是挺着个肚腩嬉皮笑脸地夸,说这一届的孩子入学成绩很好,他有信心带大家冲击好学校,创造辉煌。
坎沙还记得,老佩姆曾在第一个学期说教育是一个改造人、重塑人的过程,任何不机灵的孩子,只要肯努力、肯拼搏,都有机会成功,闯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到了第二个学期,仅仅是考了几场试后,老佩姆就巴不得他们早升天国,别再烦他,张了嘴就是天赋,闭了嘴就是不努力,似乎那些靠教育改变人的豪言壮语,都是从嘴里放的屁,当不得真。
说完埃尔罗和一些退步过大的同学后,老佩姆把保温杯一拧,喝了口暖茶,望向班里唯一一个空着的座位,挺着肚腩走过去,背着一只手,拿教科书把这张桌子敲了几下:
“你们可别以他为榜样哦!人家是什么家庭,你们是什么家庭,要想明白了。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混日子,以后啊,也比咱们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过得好!可你们要想清楚了,人家是有个好爸爸!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说真的,咱们班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家庭,家里没几个钱给你们嚯嚯,你们现在不争、不努力、不读书,等长大了,去校门口扫大街吗?我可告诉你们,真有那么一天,别让我看见你,我要是见到你拿个扫把在校门前刷来刷去的,我一脚,把你们的屁股踹到圣环广场去!”
同学们是哄堂大笑。老佩姆敲的课桌,必然是塔都斯的。作为全班最坏的榜样,逃课飙车缺考全占了,也没老师有胆子直接说他,只有老佩姆敢揶揄两嘴,拿他耍耍乐子、开个玩笑。
挑完刺,老佩姆回到讲台,说起了好的:
“班里有的同学,是你们要学习的对象!某些同学,是从乡下来的,小学和初中,都是乡镇上的,可人家的成绩,一直稳在前三十,不比特优班的差!醒醒吧,人家都知道努力,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呢?多读,多练,多写,多学,你们的未来才有出路,这是当老师的,最后能劝你们的啦…上课,上课吧。今天,讲电流的…”
坎沙的成绩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两百多名,不上不下,不值得被提及,也不值得被当典型拎出来示众。
他瞧着前排认真听讲的富达尔,又看了眼老佩姆手里的粉笔,不大理解老佩姆的失望。班上的同学大都是像他这样,名次在两百到六百之间,明明都是挺稳定的普通学生,却要成天挨训。
总不能要大家都像富达尔,全挤进年级前三十吧?班上一百号人,三十个数,塞得下吗?
诚然,想归想,他可不敢真说了出来。要给老佩姆听到,保准被训一句没志向,滚到前排罚站了。
做着笔记时,他的手忽然一抖,写歪了两笔。他一掏书包,才看见是塔都斯发消息,害得手机振动:
“兄弟,下午去酒店不?”
酒店?
坎沙抬头一看,见老佩姆还在写板书,便飞速回复:
“去,和她打两局,这次应该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