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捏着鼻子走进宿舍,打开箱门逗弄白猫,却唤不醒这可爱的小家伙。她沿着白猫的大尾巴一路朝头摩挲,嘴角勾出了罕有的温柔,看得达塞拉面红心跳——
在这个年纪,懂得微笑的金精灵真的很少。
忽然,抚摸猫的手停住了,因为她摸到了异常的硬块。她拨开猫毛,在猫的脖颈处看见了一枚电极形状的器材,只轻轻使力,便把这东西从猫的身上拽下来了。
箱笼里的猫立刻睁开眼,浑身痉挛着抽动,吓得达塞拉立马拽回了艾斯特的手。抽搐了约摸十几秒后,这只猫恢复了正常,它钻出笼子四处张望,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艾斯特手上的元器件上,一个扑闪便用爪子勾掉了那东西,将之挠了个稀碎。
“喔喔喔!醒来了,醒来了,主任的宝贝醒过来了!”
两人正警惕着猫的利爪,一个拎着两袋零食的博萨胖子冲进宿舍,弯腰便去抱那只气恼的猫。可是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缩着爪子拍向他的肥手,竟在他的掌心砸出淤伤,疼得他捏住腕跳脚:
“哎哎哎!这个月都是我在照顾你啊!你这小畜生,怎么还不领情?”
他这一喊,猫往前一跳,硬是把他撞飞到了床上,压塌了好些杂物。这与躯体不符的力量哪像是猫,简直是发情期的雄虎!猫压着他,咣咣扇起他的脸,扇到他眼冒金星后才反身跳开,轻柔地蹦到了艾斯特的肩上,讨好般舔起了她的耳朵。
“你跑什么跑!”这时候,又一个博萨的矮敦子跑回了宿舍,对着撞进杂物里的舍友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们是谁?你们打他作啥?”
艾斯特指向肩头的小动物,让矮敦子留意胖子脸上的掌印:
“猫打的,不是我。”
矮敦子忙跑去查看胖子的伤势。看胖子脸上的伤痕确实是猫爪的形状,他蹲在床上沉思了好一会儿,而后两掌合拍脑瓜,兴奋地蹦了起来,顶得上铺直晃荡:
“哦哦哦哦哦!主任主任!你成功了!你终于成功了!我们的实验大功告成啦!动物的祈信之力开发测试,圆满结束!”
达塞拉目光一沉,拉着艾斯特便要离开这里,发言都有些焦躁了:
“呵呵,又一个精神失常的。”
他们难走脱,因为胖子的吵闹唤醒了隔壁宿舍的同学,把他们挡在了房间里。僵持之际,一个戴眼镜的中洲男生走进来挡住了达塞拉。看到艾斯特肩头的猫后,他稍显惊讶,不过并未多心。在矮敦子的乱叫中,他把目光转向胖子,却给揍肿了脸的胖子吓了一跳,算是开口了:
“这…这是打架了吗?呃,请问两位…”
介于这是第一次从心理系学生的口中听到礼貌用语,艾斯特牵住了达塞拉的手,劝他调整好心态,礼貌交流:
“别急躁,他是正常人。”
果然,眼镜男打着哈哈劝退了看热闹的同学,采取了略带骄傲的自嘲式回复:
“不敢当,按主任的标准来评判的话,我才是本专业唯一不具天赋的庸才吧…”
难得碰到可以正常交流的心理系学生,达塞拉的怨气也散了大半,便在男生的邀请下赶走了还在发疯的矮敦子,顺带给胖子敷了些止痛的草药,挑了三把没落灰的凳子坐下谈话。
原来,心理系专业的教导主任一直在带着学生弄些奇奇怪怪的实验,是该专业的教务人员里独一个能和这堆怪胎学生欢乐玩闹的。
他是名上了年纪的金精灵老爷子,平日专爱倒腾外人眼中的弱智实验,还手把手教系里的学生们研究关于永动机、巫术、诅咒和精神共振的反智伪科学,称得上是乐在其中。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能帮他重回恋爱年代的事物,除了数不尽的奇妙实验,就剩陪了他几年的宠物银狮了。
是的,蹲在艾斯特肩头的小猫,正是格威兰流行的宠物猫“银狮”,以柔长的白毛与异色的双瞳讨人怜爱。这只银狮是教导主任最疼惜的宠物,上课时得拖着,做实验得背着,生怕给坏心肠的人捡回家。
一个月前,教导主任没来按时上课,学生们只当他是回家休养,可一连几天见不到他的影、打不通他的电话后,学生们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寻找他。
最后,还是黎思德踢开实验室,在手术台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教导主任。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都接满了奇怪的传感器,数量多到实验室里的电线都在他旁边盘成了蛛网。大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拆开那些实验设备,把他搬了出去。
同样躺在手术台上的还有他的宝贝银狮。喊来救护车后,经医院检查,他的意识陷入了障碍,也就是成了常人所说的植物人。得益于学院的保险措施,他能躺进病房里接受免费的看护,可银狮就不行了。因为联系不上他的家属,且为了防止他醒来后伤心过度又晕了过去,大家便制作了简易的输液与喂食工具,维持“植物猫”的生存。
而胖子,则负责打理银狮的卫生问题。这一打理就是一个多月,本以为银狮会和教导主任般一睡不醒,哪想到今天唐突地复苏了不说,还获得了打倒人类的蛮力。
谈到此处,眼镜男摘掉眼镜,用衬衣擦拭着镜片上的皮屑,满脸的不可思议:
“主任成天对大家说,他一定要突破祈信之力的局限性,让智慧程度不高的动物也有成为圣恩者的资格,从而打破人类对艾瓦曼的统治…”
达塞拉峨眉一陡,抢问道:
“打破人类对艾瓦曼的统治?”
“呃,二位可能不清楚,我们的这位教导主任,是彻头彻尾的…
种族主义者。
他是经历过二十年战争、也就是第二帝国的伪圣战的老一辈了。他时常跟我们讲,说什么艾瓦曼的争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人类挑起来的,还说不管是格威兰人、特罗伦人,哎,就是中洲人的古称,以及博萨人、梁人,反正甭管是哪里的人,只要是人类,灵魂深处都有着无法熄灭的欲望之火,而欲望必然扩张,无止境膨胀的欲望必然带来毁灭,所以…
所以他想让动物们觉醒祈信之力,终结人类对艾瓦曼的主导,最好是让大地为木精灵所统治,因为他常说你们木精灵是最美丽温柔的族群,骨子里的温良谦逊,最适合接管这颗生机勃勃的星球…”
达塞拉又一次听懵了头脑,张大嘴巴而说不出话。艾斯特却听得兴致盎然,把肩头的银狮抱到腿上,且抚摸着它追问道:
“他渴望成为木精灵?”
眼镜男条件反射般缩着身子拥抱自个儿,脸色比生吞苦瓜还难看:
“我曾经提过类似的问题,然后嘛…就被他抡起编织电线追着打。”
“你看,埃温美尔卡先生,”艾斯特把银狮放到达塞拉的膝上,从口袋里掏出便利册写起笔记来,“毫无疑问,心理系汇集了晨曦学院的瑰宝,值得研讨。”
“埃温美尔卡…”眼镜男复述了这个姓氏好几遍,终是一拍大腿,指着达塞拉兴高采烈地吼道,“是晨曦艺术学院的创办者之一、也是闻名大地的美术大师啊!连第二帝国统合前的圣城都有他留下的壁画吧?我记得、我记得…对,奎睿达家族的好些艺术品,什么堪称世纪珍品的婚礼服装和肖像画,都出自他的…”
“嗯,难怪你万般关切晨曦学院的风评,”艾斯特看向低头不语的达塞拉,体谅般地搭了搭他的肩膀,“祖辈的荣辱,不可遗忘。”
远在圣城的北郊,一位露了脊背的梁人姑娘正趴在沙发上,朋友每往她的背上抹一手药膏,她便咬紧牙嚎叫:
“我是他祖宗!他娘的个,他就是刁难我李依依!哼、哼、哼,我上学的时候,老师都没罚我晒过太阳!轻点儿、轻点儿!裂了裂了!皮裂了!”
“李姐,不是我说你,”替李依依抹药的,定然是她的好哥们儿喻文仓,“你这,随人看什么演唱会,熬了一宿没合眼,还在房里发痴,听得人心揪揪…差点儿害得我也没睡着,跟你一样晨练迟到了。”
“那能怨我吗?能怨我吗?周末、休息日、睡懒觉的好时光啊!他突然搞什么、什么紧急推演,演、演他个祖奶奶!他就是故意的!纯属是针对我!”晒得皮开肉绽,李依依疼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她恨恨地咬住靠枕,锤着沙发赌咒,“他个娘娘腔,别落到我手里…给我拿住了,我非生吞了他…”
“李姐,你省省吧,你前些天还跟我说木灵力气大,难打赢呢…再说了,最近北边儿的烂摊子越铺越大了,咱们搞搞临时演习是有必要的。你想想,万一这里出了灰都枪战的事儿,闹一闹暴徒抢银行炸大厦的麻烦,咱们总得表面应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