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雪原这座城,那座基地那条山,我还走不得了?难道它们都刻了你的名,跟你姓赵啦?呸!”
“呵呵,好娃娃,胆儿可不小。搁别人在我跟前撒泼,非给挂单衣扔出去冻一宿,你嘛…”赵小姐放下茶杯,摘掉丝巾手套,现出了爬满手臂的湛蓝光纹,“算有卵。这样吧,我不勉强你,你要能光着身子绕城墙跑一周,我就批你一张通行证,成么?”
“成你…成你爷的个成!你涮我开心呢是吧?”
“我说了,不勉强。反正规矩是我定的,我这个人向来不食言,全看你胆子生得多大。你不敢嘛,事情就好办,玩到时间回国去,老师、学校那边儿都不会料理你,包你转系。
行了,我忙得很,没事甭添乱,闲人勿扰。”
刘刕还想顶几句嘴,可护着他的门已经无情地关上了。他着实不明白,他是哪儿招惹了这位活阎罗,连走趟雪山的资格都要被黑掉了?
刚回办事大厅,等待多时的金灵又喊起了外国名,叫他头痛:
“维奥威夫,我们何时出发?我刚刚联络了两位格威兰的朋友,他们说最好后天…”
“你们走吧,我走不了了。”
“走不了?”
他把会议室发生的事如实告知亚德瓦尔。在听到冰堡的主人葛丽芙是帝皇使者的独生女后,亚德瓦尔可算明白他为何垂头丧气。
的确,无人敢于对抗使者的权威。使者的女儿不准他去科考中心参观,他就是磨烂鞋底也找不到第二条过天际山的路。
他讪笑两声,说不管事出何因,今日是朝晟人为难朝晟人,亚德瓦尔这个瑟兰的公民有幸看闹剧了。他让亚德瓦尔赶快找两位老绅士说明情况,不必等他,按时出发就好,至于亚德瓦尔的感想?
很遗憾,他们两位做不成临时队友了,改日再会吧。
他没想到,当亚德瓦尔拨通电话后,提出的请求竟然是连着他俩的名额一并取消。在谢绝了两位老绅士的挽留后,亚德瓦尔走到他身边,重重拍响了他的肩膀,音色冷静到听不出苦恼:
“既然帝皇安排我们一道走过天际山,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渡过同胞设置的难关吧。”
愣了好一会儿,维奥威夫才竖起大拇指,由衷地敬佩了:
“喔,够朋友!但真不必了。连圣恩者都没法忍耐的极寒,我哪有能耐消受啊?”
“唉,活用头脑啊,维奥威夫,”亚德瓦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轻蔑地仰视天花板,仿佛在鄙视那位刻意给人难堪的葛丽芙女士,“她只说让你赤身跑,没规定不许借用工具吧?”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维奥威夫恍然大悟,比发现老师没有布置作业的孩子还高兴,“不对,要什么工具才能对付外面的冰天雪地?既不影响我脱衣服秀肌肉,又不妨碍我纵情狂奔?有点儿难度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个车去城外转一圈,同时在车里裸奔?这里的交通工具都受她管辖,她怕是不会同意啊。”
亚德瓦尔一手竖起食指摇了摇,一手摊在他的面前:
“朝晟的朋友,智者常言,伟大的创新源自于你所善用的普通材料。来,先给我取五百圆吧,哎呀,别当守财奴了,你钱包里有不少博萨人的钞票吧?给我五百圆研究经费,包你没有后顾之忧。”
从晨曦学院来的亚德瓦尔会用哪种材料解决朝晟朋友的困境?兴许,他的校友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心理系专业的教学楼里,热衷研究永动机的博萨留学生黎思德正坐在讲台上。他手捧一本笔记,摇头晃脑地朝同学们授课,腔调有模有样:
“弥尔蒙主任曾讲过,当雾纱的目数在一千以下时,它就是赋予木精灵肉体朦胧美的柔顺丝织品;当雾纱的目数超过三千时,它就是格威兰臭军丁们身上那塞满了插板的战术防弹衣。
所以,朋友们,相同的材料,因为制作工艺不同,成品的效果差距十分夸张!我们不妨大胆假设,由于现代的材料达不到帝国时代的工艺水准,导致摩擦消耗的能量过大,从而阻止了永动机实验的成功!
我提议,我们应当悉心品读帝国时代的古文,用圣岩再造完美的材料,进而制造出造福全人类的永动机!来与我一并努力,实现主任的伟大遗愿吧!”
被银狮殴打过的胖子举手反对,说黎思德用词有误,因为主任并没有去世,不该用遗愿形容主任的梦想。胖子的舍友矮敦子倒是兴致勃勃,直夸黎思德是领悟了主任思想真谛的鬼才,请求他务必讲下去。
他们三位沉迷永动机,其余的学生也不闲着。有一个男生盘腿坐上课桌,念着些通灵感应之类的疯言疯语。在他后方,两对近视眼正在研究奇迹效应,是手牵手念诵经文,尝试着以精神力量取代圣岩,从而激活奇迹。五道尖锐的声音则在教室角落回荡,听起来是在争辩哲学问题,譬如先把一个人对半劈开,再用祈信之力把两半身体都复原,最后创造出的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本尊。
这些学生的言行举止,朝晟来的交换生艾斯特·蒂莉科特均记录在册。写完众人的讨论重点后,她看回讲台,发现黎思德因获得了矮敦子的夸奖,正得意到挺起鸡胸、挥动着两根瘦竹竿似的胳膊,大声讲授从一本帝国古书里学来的智慧。
恰巧,黎思德所说的那本书就放在艾斯特手边。她拿起一看,成书时间不超过八年,尾页更标注有“科学幻想”的字样,便举手打断了黎思德的演讲:
“纯文学读物,参考价值低。况且你的假设脱离现实,即使帝国时代存在完美材料,如今的科技亦难以复现,或者因复现成本过高而无法量产,总之,对你的永动机研发起不到任何帮助。”
检查过著书时间后,黎思德坐回矮敦子的旁边,与矮敦子紧紧相拥,比那种收到获奖通知又看到收件人一栏写的是自己死对头的老学阀哭得更为绝望。哭着哭着,他俩对视一眼,同时擦干眼泪转向艾斯特,反驳她的观点——
谁说文学读物缺乏参考价值?要知道,中洲人的电视节目里,常有些梦见古董埋藏地的幸运儿真从梦中的地点挖出了价值千万的珍宝。万一作者是通过睡梦或者冥想得到了古人或帝皇的指引,重获了被历史遗漏的宝贵知识,又害怕被邪恶的科学家抓去解剖大脑,才谎称自己是胡编乱造呢?
总要考虑一切可能,对吧?
二人的论据,艾斯特虽懒得反驳,盘腿而坐的高个子格威兰男生却不能置之不理。他睁开双眼,脱掉上衣露出脊背,把脊背上的纹身炫耀出来。看情形,艾斯特猜测,他该是要用纹身的内容来驳斥二人的观点,果然听到他说:
“哈哈哈哈,异教徒就是异教徒,愚昧不堪!来吧,看看东方正统的帝国教派所传承的帝皇真言,洗涤你们肮脏的灵魂罢!”
诡谲的纹身,着实吓到了诡辩的黎思德与矮敦子。却见高个子的背上纹着一副梁人风格的图画,画的是一群人在膜拜供在香炉后的牌位,而一位形貌庄严的老人带领一队士兵围住了他们。艾斯特上前细看,发现这副图的下方纹有两行梁文,显然不是帝皇真言:
崇神拜鬼迷信者,祖贤谓之杀无赦。
她小心地拍下这副纹身,准备回去查找其出处。正当此时,黎思德与矮敦子已然扑倒高个子,熟练地开启混战,你掏我裆下我揪你耳朵,我撕你嘴巴你戳我屁股,精彩到让教室里的学生们边吃零食边叫好,没一个人去拉架。
趁他们斗殴,艾斯特拿起黎思德的那本笔记,见笔记侧面写着“弥尔蒙”的名,想来这就是那位成了植物人的心理系教导主任。鉴于这本笔记颇为有趣,不似黎思德口述的那么疯癫,她遂拍下了其中内容,待休息时间再行钻研。
等她拍完照,三个学生的斗殴也结束了。黎思德虽是获胜者,却两眼空空,一副泄了气的衰样。不过在凝视了几分钟高个子的纹身后,他又有了灵感,到后排的书堆里翻出梁人著作的书籍,向大家科普梁人的巫术,说是可以考虑用梁语写好名为“符咒”的纸张,借助“符咒”让幽灵依附到发动机上。接着,只要叫幽灵当动力源去做功,就不必消耗现实的能量,新的永动机便大功告成了!
兴许是听厌了他们的胡言乱语,下课铃颤颤地敲响了。艾斯特走出了四棱锥形的教学楼,乘坐木梯到上层的艺术学院,刚进食堂就见到了守在珠帘后的新朋友达塞拉·埃温美尔卡。他们对桌而坐,吃了些清淡的便餐,艾斯特说想去去更高层的商业街逛逛,好买些新衣服穿,达塞拉自然奉陪。
陪女士逛街可不是轻松的差事。拿艾斯特来说吧,说是她要挑衣服,可她转来转去,老是拿达塞拉当衣架,尽给达塞拉选些可爱或性感的女款纱裙。
达塞拉婉拒了她的好意,请她专心于自身试衣。要说瑟兰的服饰风格,倾向于华丽或纯朴的两极,主要推崇黑、白、棕、绿的四色搭配,偶尔点缀银金。而适合艾斯特这类金精灵的衣装,自然是以黑色为主调的长款连身纱裙。达塞拉劝她捏起一件搭在身前,果然,半透明的黑纱下,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更显端庄美丽。至于贴身的衣物,达塞拉则建议她选取亮黑的长纱袜,再配黑色的蕾丝臂套,想来会增添忧郁端庄的风范,缓和金精灵的冷峻气质。
待挑好合身的衣服,艾斯特却捧着它们,将它们递到达塞拉跟前,恳求道:
“请换装。”
达塞拉哭笑不得,说什么也不肯穿这些女士的服装。可他拗不过艾斯特,只好掀起外袍脱去长裤,试了试长长的纱袜。
艾斯特鼓掌轻叹,感慨木精灵的体貌永远最适合欣赏,当然,若能多些人类男性的健壮与宽厚,美妙的程度定会更高一筹。
他们试衣服的时候,一位还原着高阶魔方的金精灵幼童走迷了路,闯进了女装专区。看到达塞拉正褪着黑纱的大腿后,幼童的脸红成了提子,可留意到达塞拉尖尖的耳朵后,那红扑扑的脸蛋添了分羞恼。
这孩子张开口,毫不掩饰地骂道:
“道德沦丧的野猴子,还学女人卖弄风情,真是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