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人群愈加向着这边靠拢,整片山坡也就愈加被点亮。
随着高大的山地骑士科林的到来,那领着一众侍卫将班尼与艾希尔团团包围的男人却还是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
“……嗯,我认得到你科林爵士,陪着那位顽固的老伯爵来到南方偏安一隅对你来说从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够了法恩,我们今天可不是来聊这个的。”
丛丛火光萦绕在众人身边,有着商行标识、山地标识、以及木锤标识的一行人都纷纷彼此对立而又相互将其团团包围。
或是因为领头人的表情都只是一脸风轻云淡,整个场面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就在班尼这么想着时,对方为首的那个戴有白手套的金发贵族便扶了扶那高高的额头自顾自地说道。
“刚才的事情多有冒犯,但我还是希望各位不用太过在意。我们奉公爵之命一向秉公办事,绝不会错杀好人。”
“不错杀,就意味着可以随便对着别人刀剑相向了吗!”
见艾希尔大声辩驳,不久前还被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真实感也压迫的让班尼有些喘不过气。商行这边的人听闻后同样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不过其实占理的也并不是艾希尔这边。
“我说了,我们绝对不会错杀好人,从来都不会。”那留有一头秀丽金发的男人再次强调。
望着被他们所抓回的“俘虏”,班尼马上便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铁证”。被侍从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名叫法恩的男人处之泰然,见他缓缓张口便不再有人接着议论。
“很遗憾小姑娘,规矩就是秩序。你们当时的行为很难让我们不认为你们没有与那些逃兵有勾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抓住他们,处死他们都是为了不让事情再度失控,也是为了给那些已经光荣掉了的战士一个交代。这是绝对不能含糊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被对方那果敢的气势所影响还是怎地,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就连一向沉稳的科林爵士也不免皱起了眉头,可对方却仍还是滔滔不绝地继续阐述着。
“不愿意战斗的士兵哪怕留在队伍里也只会是寄生虫,如果再让这些家伙想当然的从战场上逃下来,那么最后就会成为害群之马。”
“科林爵士,我想你一定深明大义。一旦被那微不足道的良心钻了空子,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可就全都白费了……”
如此险些引发的动乱之火就在对方那口若悬河的解释下缓缓熄灭。
……
可以的话,当然没人想要以暴力解决干戈。
这本还算是好事,但一路上随着众人回到商队的营地休整时,艾希尔那自始至终都皱着的表情可谓是相当糟糕。
再糟糕的见面对于班尼而言也就只是一瞬。就算被以“异国人不该插手他国政事”的名义给排除在营帐之外等候,其实就现在而言也的确算是一种保护。
“咱们已经被他们给排挤出来了啊。”
“没什么不好的吧,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总比知道的要好。”这样逃避的话,班尼总是脱口而出。
“可那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呢……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吗?”
“呃!嗯、当然……”
站岗的卫兵以及那些对方所带来的侍从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缄默不语,气氛略显压抑,也很难想象里面的两位大人究竟都在讨论些什么。
眼前的小丫头阴沉着脸,她是个别人一旦向她求助就会毫不留底地全盘托出的孩子。所以班尼才很难将“那些人本就不值得被救”亦或是“她把真心托付错对象了”这样的话说出口。
思来想去,刹那间班尼却想到了那个名叫法恩的家伙所说的口吻。
“他们是因为做错了事,所以才会收到惩罚。”
“可做错了事,真的就能甘愿赴死吗?”
再度说话时,那金黄的眼睛里闪烁着忧郁的泪光,为了不让它掉出来,少女连忙地后退了两步。
“艾希尔……”
“咳咳,让你们久等了,各位……那个,你是叫班尼阁下没错吧?”
突然间的问候打断了班尼正准备说出的话。
出门后那个名叫法恩的男人脸上多了几分沉重但也还是恭恭敬敬地朝着这边招手。下意识地挡在艾希尔身前,想都没有想班尼便马上干脆地回复。
“嗯,正是。”
“听说你现在正在为那位伯顿公爵做事?”
“这……”
从他的视线之中班尼能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锐气,那模样虽不像是敌视,但也绝称不上友善。
“我在为我的国家做事,所以这件事比较复杂……”
“只是这样的吗?”
单单只是两句话他便试探到了立场,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政事上,能分清敌人有时是比什么都重要。
从里面紧跟着走出来的科林爵士同样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有他在的话至少对方在明面上的态度就也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班尼阁下,我想再请教您一件事情。关于加尔特的斗争,拉斯维亚真的认为会是那位亲王获得胜利吗?”
大概是科林在里面跟他攀谈了关于王国局势的事情吧——这么思索着班尼的心里一阵咯噔。
“这……我不敢苟同。”
“好,那我清楚了。”
就论事实而言,班尼甚至不敢对这个问题做到正面回答,所以这样的回答就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场面基本上就在回答的这几秒内得到了缓和,见那男人轻轻地招了招手,周围的侍从也随之做出来准备打道回府的利落动作。
“法恩,你最好不要乱来,我们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在正式与主力汇合之前,今天的事我们都有机会彻底忘记。”
“您不必再多做解释了科林大人,这我当然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的营地就在山坡之下的河岸,有什么事的话还请留到下次再说吧。”
“那是当然。”
……
夜深了……
睡在商行给众人准备好的营帐地铺之中,早早就合上了眼的班尼却毫无睡意。
关于那个名叫法恩的男人所说的话,让班尼不知不觉中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加尔特——”
从港口到教区再一路南下的事情历历在目,可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比起说是睡不着,倒不如说现在满脑子都是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并不像是放空思绪后得到的空旷感,而更像是被强行刷上了一股被名叫为“空白”的浆糊。
依稀能听见外面的篝火燃烧时所发出的微弱声响,心里一阵悸动,但似乎的确是察觉到了某种脚步声。
“嗯?刚才,是有人在外面吗?”
悄咪咪地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注视着身旁不远处正熟睡着的艾希尔的侧脸,班尼心里便开始安慰着自己刚才可能只是守夜人刚好就此经过罢了。
咕咕、咕咕——
夜鸟的鸣叫使人烦躁,但也仍提醒着时候已经不早了。睁眼之后的班尼再难睡着,或是说一开始就没有睡着,转辗反侧地扭了扭身子最后还是索性妥协了自己那不争气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