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并不是全部的话。”
“当然,我知道。将拍摄的东西切头去尾,这种事我当然理解,因为我过去就经常这么干。”柴田自嘲道。
过去的他就是个无良记者,他从不否认这一点。拍摄花边新闻敲诈、捏造事实勒索。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这样掐头去尾的报道,很可能与事实南辕北辙,这种事他干过的比谁都要多。
在柴田看到视频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那又怎么样?会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你们真的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能性,难道不是吗?”
【“以游乐园作为诱饵,那里本身就有太多情绪。再使用放大情绪的装置,确实有很大把握将地球上剩余的超兽一网打尽。”】
那是今野的声音,也确实是今野当时讲过的话。
语言这种东西,只要说出口,无论最终结论是什么,都意味着它曾经被思考过。
“TAC绝对不会让孩子作为诱饵,即使是诱饵,也只会是我们自己。柴田,今年冬天,等那座游乐园完工后我们TAC队会是第一批客人。如果人数不够,快乐和喜悦不够,还有防卫军。”
今野诚恳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柴田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只是,他们不敢如此相信而已。
【说的这么好听,谁又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柴田以为是自己心里的声音,但大家都听到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站出来!”山中怒道,但环顾四周,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要能够消灭超兽,任何个体都是能够被牺牲的。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其他人不过是数字而已。身在高位者,又怎么会真正考虑区区個体的利益?】
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找不到任何出处。
但他说的完全是事实。
对于很多市民来说,他们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千百年来根深蒂固,总认为高位者会将一切视为私有,觉得无论谁站在那个位置都会有私心。
到了那个位置,财富、权利和人命,都只是天平上衡量的等价物。
下位者因为无可奈何,总会对上位者抱有敬畏。美其名曰崇敬,实际是恐惧。
谁也不敢相信上位者真正是大公无私。因为自问自己做不到。
就如很难相信人类的本性真的是善良。
那样的圣人世间没有,哪怕真的有,那也必然抱着更深的企图。
那个声音,他说出了人们真正猜疑的东西,真正恐惧的原因。
北斗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他悄悄看了看,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离开了队伍。
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柴田的目光盯着今野,镜头也对着他。
“今野,我真的很想相信你。”这个胖胖的大男孩,曾经救了他的女儿,TAC队之中柴田最信任、最崇敬的其实就是今野。
可是正因如此,他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龙已经明白了。
造成这一切的其实并不是那一段录像。那么多市民恐惧、抗议。他们真正恐惧的,其实是自己的弱小。
面对宇宙人和超兽的弱小,和面对能够掌握他们命运的内阁、防卫军、TAC队时感觉到的弱小,其实是一样的。
那种看不到未来的不安,会不断啃噬内心,让人变得无比怯懦。于是不再相信任何人。
TAC可以帮助奥特曼对付超兽,但是消除人心的猜忌这种事,他们真的做不到。
公园厕所某个隔间之中,一个男子正坐在马桶上。马桶盖依然是盖着的,只是当作座椅。
男子面无表情,甚至会让人以为是蜡像,但是在某一刻,隔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看着举枪对着自己的北斗星司,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抬起头。
“北斗星司,不对,艾斯,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
他这么说,但其实觉得无所谓。
“你就是西蒙?”
北斗看着那个男子,穿着一身公园管理员的制服。除了年纪有些大之外,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刚才发出声音的就是这个男子。包括之前给柴田提供视频的也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北斗找到,他没那么大本事,他是收到了玲也的信息。
在没有网线物理连接的情况下,盗取某个独立服务器中的视频,这种事几十年后的人类也能做到。
最简单的,用个微型机器人偷偷爬到服务器那边直接盗取就好。高科技一些的,用定向激光连接发光二极管,也能在一定范围之外直接读取主机信息。其他类似读取热传感器的热力波之类的,方法还有很多。
而以外星文明的科技,能够做到的方法就更多了,人类的计算机对外星人来说简直是不设防的。
西蒙使用的技术并不算高级。
人类目前无法破解,但是玲也可以。准确的说,是来自四级文明的Sword Breaker的飞船主脑凯娜儿可以。
包括西蒙使用的声频定点投放技术,同样无法对凯娜儿隐藏,反而因此被锁定了位置。
“虽然猜想到你这家伙不会离开现场太远,竟然就躲在这个厕所里。”
如果是女厕,玲也亲自就来了,不过他是躲在男厕所里,所以她联系了北斗。
不得不说,厕所的隔间确实是个隐秘的地方。
面对柴田的质问,龙队长知道,其实无论如何回答都没有用。
柴田,以及那些抗议着TAC的人,他们要的不是回答。
龙看着柴田对着自己的摄像头,摄像头的另一边是千千万万的人类,而那些人都看着他。
这时,北斗枪指着一个老人从后面走开。
“他是谁?”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