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东京的晚风有点冷。

零度以下的气温，呼气都会有白雾。

晚上八点多，公车已经停了。不过玲也不着急，她就这么悠闲的散步回家。

这里到她家有三四十公里，没关系，当她不想走了，自然而然也就到家了。

从口袋中拿出今天的意外收获，她将奥特之王的勋章握在手里，对着路灯的光。

金色如绚丽宝石一样的勋章中，头戴冠冕的王者，双眼是如朝阳霞光的绯红。

这是她唯一能够使用的金色勋章，有多强，她根本无法估量。不过因为没有解锁，只能视作一次性的消耗道具。在解锁前消耗的能量无法回复。

她现在心想的是另一个世界已经注定破灭的地球。奥王说那是必然的命运，难道连祂都无法阻止，真的已经无法挽救了吗？

祂给自己留下的这些光能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让她知道，哪怕祂亲自出手也没意义，让她死心。

但是她是笨蛋，不懂死心，否则在三年前就不会接受盖亚之光来到这里。

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知道了，也就无法置之不理。

街上声音有些嘈杂。

新年算是过去了，街上的年味也渐渐消散。大家又回到了新一年的工作、学习之中。东京是個永远不会闲下来的城市。

远远地，她听到有喊着口号的声音。

“破灭才是救赎！”

“为了蓝色而清洁的世界。”

果然又是那群人。这种跟西方学的东西，在岛国过去很少见，之前警视厅也惊动了，但没能阻止。

看着游行而过的人群，玲也心情有些不好。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破灭根源的残渣’了吧。

这个世界的地球远没有到注定破灭的时候，可是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会不经意就滑落绝望的深渊。

这些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有些是真的认同“真理教”的理念，认为人类的所作所为破坏了生态的平衡。也有一些单纯只是为了参加游行后一盒鸡蛋、一袋面粉的馈赠。

为了蓝色而清洁的世界，讽刺的是这句话最初还是她说的。

那是当时那座‘濒危生物动物园’开业的时候提出的标语。至于这句话的来源，依稀是她过去的世界听过，网上随便刷到的梗句。

当时也没去查具体是出自哪里，现在当然也查不到了。

大概是什么环保剧吧，或者《动物世界》之类的。

却不知为何仅仅对这一句话留下了记忆。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这种，“真理教”教义中的环保实在太激进了。甚至否认了人类的存在，认为人类是地球的祸害。

突然，玲也脚步停下。迎面，一名男子也停下了脚步。

她面前的是一个金发的外国人，没有见过，却给玲也特别的感觉。

男子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蓝色的袍子，带着宗教的气息。应该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神官袍。

“您愿意听一听吾主的教诲吗？”

他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传教？

她不感兴趣。

“世界已面临破灭，唯有主能宽恕人类。吾主是此世唯一的救世主！”

玲也有些惊讶，原本想绕过他走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原来不是正规的神父，而是那个“真理教”的神职人员吗？

“你说的主，就是那个‘真理教’信奉的神？”

“主无需人类信奉。人类要做的也不是信奉神灵，而是忏悔自己。人类需要忏悔过错，让这颗星球得到净化！”

果然是的。玲也仔细分辨了一下，那确实是地球人。

破灭根源这种东西，大概和宇宙人没什么关系。准确说，是它并不区分是地球还是外星。任何生命、任何事物在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概念。

如果是怪兽，或者有明确的敌人，她可以用力量去消灭对方。

可是，所谓的破灭根源，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出现这样一个明确的敌人。

包括眼前这个神父当然也不是。他是纯粹的地球人。

意识到这一点，玲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我觉得，身为人类不要自暴自弃，还是多一点信心更好。不要放弃身为人的希望啊，神父先生。”

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高尼茨慢慢收敛谦卑的笑容，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或者他自己也不清楚。

内心深处那个破灭的声音依然存在，蛊惑着，叫嚣着。

一个多月前，仿佛在他血脉中觉醒的东西。原本是一位虔诚牧师的他，明白了自己的天命。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人类与生俱来就有破坏的冲动，收敛在道德与法律之下。

但他知道，那些破坏的冲动才是人类的本质。

不要放弃身为人类的希望？这种话他是不信的。

谁会明白这种东西，不会明白的，谁都不会！

出生至今三十多年的所见所闻，只让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生而为人，是一件足够抱歉的事。

人类就是地球的毒瘤。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才是常态，比起随处可见的‘恶’，‘善’稀少的如同荒漠中的珍珠。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真的被那小小的孩子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