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下重手,如今来看,却可能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几个行贿的商贾,一名顶撞上官的典狱,罚了也就罚了。
“耀之还在纠结那登州都督一职?”周辅靠近过来。
段然苦笑一声,他当初修书求取登州都督,倒不是为了什么官阶品级,而是真的需要这一职位带来的权柄。若能得之,段然便可以独立于刺史部之外,从容招募人手,充任都督府属吏。
但那实在是过于理想化了,周辅这一问敲醒了段然,前脚还在暗自嘲弄杨宝的无能,后脚却想到他自己不也和杨宝一样,手中没有任何可用之人吗?即便是得到了登州都督的职位,他又怎能保证,自己招募到的人手就不是那些人的同党?
细细想来,段然发现自己竟不敢再深入一步,对他们身后那群乌压压的吏役兵民进行更严重的剥削侵犯。
对张巧夺职,换成刘全担任典狱,已经是段然眼下能做到的全部了。
若真的不自量力做过了火,段然很难想象登州四县数千吏役对自己群起而攻的场面,乃至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懒政以抗,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这种事在曾经风雨飘摇中的荆国屡见不鲜,不过以夏国朝廷眼下的威严恐怕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段然也不得不谨慎。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在登州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因此不愿彻底撕破脸皮。
盐政一事,段然倒是可以推卸责任,毕竟朝廷都已经签发了新的公函,水师衙门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们还能上京找户部的麻烦不成?
而关于盐田,段然势必要再次亲自一行了。
比起滁州来,登州的盐田要壮观许多,成千上万亩盐田罗列海滨,其后是连成片的煮盐作坊,潮起潮落,每年产量不下十万担。
四县八千盐户选出来十二个代表,而今齐聚一堂,段然和庄选,被众人围在中央。
“新政的事情,列位想必都已明了,本官也就不赘述了,这位是户部的庄大人,是你们今年的金主。”
伸手指向庄选,段然再度清了清嗓子,目光逡巡于这些盐户代表之间。
“此前官府的人给你们定的是什么指标,又是如何摊派的,本官一概不管。”
此言一出,便有许多人变了脸色,也在段然意料之内。
伸手止住众人议论,段然接着说道:“我不管前些日子是谁给你们做的摊派,今天开始通通作废。本官现在给你们下定论,今年一年,官府要收上来至少十五万担盐,每担作价两千五百文,五税一,以白银抵之,可否?”
这个数字是段然仔细算过的。
受战争的影响,而今夏国的盐价颇高,几乎达到了八十文一斤的地步,新的盐政颁布后,朝廷预计要将盐价压到五十文。
考虑到盐商的利润以及后续商业上的税收,段然的收购价格就不能超过三十文。
而如今夏国百姓每户每年的开销,大抵在三十两白银。
衡量到这两个基数,那么登州一年的盐产量,显然不能低于十五万担,否则不足以维持盐户们的生存。
段然给出的数目,比起从前的乱摊派,已经是难得的仁政了。
朝廷约定的铜银兑换比例,是一千文兑一两白银,同样是由于夏荆战争的影响,而今市面上却是铜贵而银贱,已经到了八百文换一两白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