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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让刘全为案件收尾,实际上劳碌的却是陈浩,这几日刘全一直没时间养伤,段然私下里给他批了伤假。
至于段然自己,倒没多少时间休息,没几日便带着周辅来到了登州水城。
范疆让出主位,段然坐在案前,堂中鸦雀无声,只有案头炭盆里噼啪冒着火星,此时已将近夏季,不少人额头都聚着点点汗珠。
“范都尉,本督虽未曾供职与军队,但在南方宦游时,也曾与曹将军打过交道,行伍里的事情,多少懂一些。”
段然放下手中的水师账册,右手伸出,食指顺着堂中诸将一路点过去。
“登州水师长史魏泰,左果毅都尉冯汉,录事参军李明……”
最后,段然看向范疆:“你看,本督此前从未看过登州水师的名册,而今却如数家珍,范都尉,你觉得是为什么?”
范疆眉目低垂,讷讷不敢言。
“段某是什么身份,想必范都尉是清楚的,你登州水师是个什么样子,也不必本官来说,再这样下去,你真觉得能有安稳卸任的一天吗?至少本督若是什么都不顾了,料理一个你,还算不得什么难事!”
“卑职听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范疆拱手答道,段然翻过一页,见他目光有理,摆了摆手道:“不要看了,刘全今日没来,你也没有第二把宝刀。”
范疆一脸尴尬,在火星的映照下,颇有些滑稽,段然一边看着手中账册,一边自说自话。
“在邺城,主持度支,在地方,历任三州,本官不是官场上的雏儿。就在几日前,本官还想着,要不要稳妥一点,使些官场上的手段,与你斡旋。”
“但今日一来,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又没有耐心了。我手下的胥吏,你手下的将士,挟持上级,鱼肉乡里,我们这些大人们却还在讲什么斡旋,百姓何辜!”
“噼啪!”段然抬起头,却见范疆面不改色,不免叹了口气,合上手中账册,手一挥,丢入火盆之中。
“水师以前吃了多少空饷,做过多少脏事,本官既往不咎,这水师账册,就当是本督保管不善,你可以上疏去兵部弹劾。”
“卑职不敢。”
“从今日起,裁撤三成编制,军资削减五成,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段然从怀中掏出邺城有关裁军的正式文书,拍在案上。
“怎么,不愿意?”
直到看见文书,范疆才艰难开口说道:“卑职不敢!”似乎他如今只会说这句话了。
“敢不敢的,嘴上说的没用,我只要结果。”段然轻蔑一笑:“再奉劝范都尉一句,你府上那些和王兵部交通的私信,还是早做销毁吧。”
霎时间,范疆扬起头颅,眼神中终于惊慌。
“不信?”段然知道他并不是为自己提起那些信的存在而慌,而是担心他后台兵部尚书王通的安稳。
段然缓缓起身,睥睨四方,往门外走去,与范疆擦肩而过,他说:“奉行三十年的律法都有废弃的一天,又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本官言尽于此,还请范都尉自酌。”
走到营帐门口,段然回身朝里面喊,却不是与水师的任何一人说话。
“若弼,接下来便由你委身在这水城,向范都尉好好学学那治军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