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无可避免地在登州开启了清查土地的运动。
随杨氏一同回到登州的,还有大理寺命令,何开斩首,登州水师一并乱成了一锅粥,于嘉被判绞刑,正是文登县诸吏群龙无首之际,段然断定,这种时候,应当没有人敢再做出头的椽子。
而何开在文登县的亲家孙氏,无异是最好的开刀对象,毕竟大理寺在公函上明文所言,“责令登州刺史部处置”。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整肃登州,自孙氏始。
至于砍向孙氏的利刃,则非蓬莱县典史韩广莫属。
其人携蓬莱县三班衙役开赴文登,陈浩督之,一路上搂草打兔子,至于孙家最后会得到怎样的处置,反倒无关紧要了。
深夜,刺史府的院落里凉风如许,一把藤椅置于院中,段然高卧其上,倒有些悠然自得的意味。
“杨氏睡了?”见徐婧仪款款行至面前,段然开口问道。
“喝了碗安神的药粥,已经回房歇息去了。”徐婧仪半蹲下身子,从身侧案上果盘中取出一颗樱桃,使手抹了抹,递到段然嘴里,“你就准备一直把她留在府上?”
段然挺起上半身,接过徐婧仪递来的空碗,将果核吐进去,“死了丈夫,亲爹为了二十两银子就卖了她的命,这也是个苦命人,在登州,她的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不如留在府中伺候伺候你吧。”
“现在可是我在伺候她。”徐婧仪嗔怪道。
“这不是身子还没养好么?”随即段然看向徐婧仪,“你说我要不要给她打个牌坊,女儿家不是最看重名声吗?”
段然只吃一颗樱桃的功夫,徐婧仪已经吃了一把,再递过去一颗,段然摇摇头,“酸”。徐婧仪将樱桃丢到自己嘴里,又往段然怀里扔了个黄杏。
“你也说了,她现在没爹没丈夫的,还要名声做什么?二十来岁的年纪,领了牌坊,你是指望她守一辈子节吗?”
一边吃着水果,徐婧仪又说道:“让她过自己的日子。”
“要不要给他说个媒?我看刘全就不错,这些日子对她也挺上心。”段然继续问道。
闻言,徐婧仪又白了段然一眼。
“我看你对他也挺上心,要不要直接纳了当侧妃?”
“我不是,我没有!”段然连忙摇头道:“看她命苦罢了。”
“那刘全对她上心,就不能也只是看她命苦呢?刘全好歹也是皇妃侄子、亲王表兄,未必愿意娶个寡妇,杨氏虽然命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托付出终身之人。”
“你啊,不要把别人的身子骨看得太轻贱!”
“哪里是看人轻贱!”段然颇有些怒意,“我这不也是为他们好吗?”
“对对对,我家王爷慈悲心肠,但你认为的好,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段然默然不答。
凉风依旧徐徐,吹拂在夫妻二人脸上,徐婧仪吃着瓜果,段然眼帘低垂。
月光如水,夜色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