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以为猜到了皇祖母的心思,暗自得意。
太皇太后也未曾反驳,似乎默认了他的这种说法。
但在暖阁中,除了朱祁镇外,其他人都能听出,太皇太后话中有话。
要不然,一个简单的考校,怎么会一连问了三遍。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太皇太后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位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老人家,亦或许也只是想在外人面前,给孙儿留些颜面。
“陛下,近来朝中,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太皇太后,随口问了一句。
朱祁镇眉心攒起一个小疙瘩。
“有趣的事?皇祖母,有趣的事却是没有,糟心的事倒是一大堆。”
说这句话时,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
仿佛心中有很大的怨气。
朱祁镇很少和太皇太后提起朝中的事,即便提起,也往往都是含含糊糊。
似今日这般,倒是少见。
太皇太后仿佛来了兴致,也像是忘记了徐良和于康,还正侍立在旁。
朱祁镇见皇祖母将身体往他这边侧了侧,心知皇祖母想听。
太祖高皇帝曾立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但在朱祁镇心中,皇祖母是不一样的。
先皇殁前,曾拉着他的手,谆谆教导:「一应国家政务,需先禀明太皇太后,方可行之。」
那时候,他犹记得,宫中流言四起,都在传:
「有句古话‘国赖长君’,皇太后有废幼立长之意,大行皇帝这是在临终前的那些话,是希望皇太子乖乖听皇祖母的话,否则就会有被废立之危。」
后来,就连外朝也开始有人相信这种流言。
甚至有些官员,心中已经开始动摇:「难道太皇太后真有此心?」
毕竟,孙子和儿子始终还是隔着一层。
这种流言,让刚刚失去夫君的孙皇后,和刚刚失去父亲的朱祁镇惶惶不可终日。
直至后来,当时还是皇太后的张氏,拉着年幼朱祁镇的手,亲自将他扶到了那个象征皇权的位置上,一切谣言才不攻自破。
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年幼的朱祁镇这才不再害怕。
亦在心中暗暗自责:
「原来皇祖母从来就没有过要废立我的意思,都是那些黑心肝的家伙,故意挑拨。」
朝初时,一应国家政务,都悉听皇祖母裁决。
他只是陪在身边,偶尔听皇祖母教导他。
什么样的事情比较急,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一放,又是什么样的事情刻不容缓,必须即刻处理。
一切也不用他太动脑子,自有父皇临终前,托付的五位顾命大臣,将所有政务的处理意见,拟成条陈。
他只需打个勾表示准允按其行事。
或者常朝时,照着条陈所拟,念一遍即可。
实在有大事,几位阁臣都无法决议。
届时,再呈报皇祖母,她老人家自会和阁臣协商处置。
直到近两年,皇祖母身体越来越不好。
加之又有一些人在传:
「陛下如今已经长成,太皇太后该遵从太祖高皇帝立下的,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还政陛下,不可一直代皇帝行使皇权。」
自打流言开始,太皇太后就鲜有再出慈宁宫的时候。
也是自那时起,朝中事情,太皇太后很少再去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