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送过去一个眼神,也不管朱祁镇有没有看明白,又顺手接过随侍太监递过来的奏本和血书。
那写在白色衬布上,用血写成的字,如今已经因为过去数日,红色转变为黑色。
但放眼望去,那份沉重感,依然不是墨色能比。
王振眼中嫌恶一闪而过。
他又看到朱祁镇,身体和眼神中的躲闪,知道陛下未曾亲手沾过血迹,心中会有恐惧,便很贴心的没有递给朱祁镇过目。
他眼神示意朱祁镇安心,接着便尖着嗓子开口道:
“此事两日前,顺天府已经递过折子,陛下也已经知晓,已于朝会前降旨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着锦衣卫从顺天府接手此案。等朝会结束,锦衣卫自会去顺天府做交接。为百姓伸冤之事,陛下早已做了妥善安排。奏本上的名字,若是查实确有其罪,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说完,眼神一扫阶下还站着的马顺。
马顺明白王振眼神传过来的意思,连忙闪出班列,拜倒在地。
“陛下,臣已经做了安排,等朝会结束之后,自会带领锦衣校尉前去顺天府交接,此事陛下和诸位大人放心,锦衣卫秉承陛下旨意,一定秉公办理此案,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朱祁镇身体慢慢放松,看向王振的眼神里多出一丝感激。
口中微不可查的说出一句:“幸亏有王先生在。”
阶下,跪在于康身侧的徐良身体微微一抖,脸上惊愕一闪而过。
于康本就一直悄悄勾着头,看金台御帷上那二位的动作。
两人眼神交换,一丝不落的收进于康眼中。
加上徐良这个‘天耳通’,偷听过后不自然的动作。
综合起来,于康已经猜出这其中的猫腻。
只是这件案子若是落在马顺手中,最后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无论是血书中,还是奏本中,所列名单有大部分,都已经被王振笼络麾下。
他们和马顺一样,都是‘王公’的自己人。
自己人又如何能不保自己人?
于康心中有些着急,他生怕杨士奇答应此事。
哪知心中此念头刚一出。就有人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替他做出反对举措。
那人于康不认识,只看此人身上的官服和之前站立的位置,猜出那人应该是六科言官中,某科的给事中。
此人身体瘦削,不苟言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陛下不可,此乃民事,合该归刑部审理,即便牵涉朝廷官员,都察院随刑部一同审理也可。若是陛下不放心如此大案,单由一、两个衙门审理会有疏漏,亦可交由三法司衙门主理,五府、六部、内廷各派官员陪审,岂能交由锦衣卫单独办理?出此主意给陛下的人,当斩。”
说完,矛头直指内阁。
“内阁票拟,给陛下出的就是这种滥主意?臣恳请陛下对票拟的几位阁臣,施以重罚。”
一言出,阶下众臣毫无反应。
金台御帷上两人却当即黑了脸。
王振刚想呵斥,朱祁镇却急吼吼率先开口。
“你说的倒是中肯,此事如此办确实更好一些。”说到这里,看向马顺说道:“马顺,此事你就先不用管了,此案交由三法司共审,五府、六部、六科各派人员陪审,至于内廷,我让金英去。此案尔等需尽心竭力,审查明白,相关人员,一应关押刑部狱,等最后一同判决。”
于康看着朱祁镇急迫的样子,心中讥笑。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是怕被戳穿。还有这位大人,生的一副好眼力,说话也能直切要害,当真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