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先把病治好了,就又能去挣钱了嘛。”少安说,“有秀在那儿,什么事都方便哩。顺便咱也去大城市看看,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出过远门——行,少平你这就去给兰香和秀写信。”看到秀莲同意了,少安立马吩咐,“过几天那窑砖出了咱就出门。”
秀莲不能出山,少安要照顾她,还要忙着石圪节砖厂的事,分不开身来。少平就帮着父亲把自己家的,哥哥家的玉米锄了。虽然对这些活路不生疏,但连着几天把太阳从东山背到西山,少平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化肥碳氨刺鼻的气味让人觉得恶心,玉米叶子在胳膊上拉出一道一道的印子,中午的汗水浸进去就火辣辣的疼。但少平都咬牙坚持着,他多干一点,父亲和哥哥的负担就少一点。
趁着一个雨天,他去罐子村姐姐家看了看。姐姐兰花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副劳累相,但精神明显好多了。姐夫虽然干活不行,但歪好也是个人头。猫蛋和狗蛋也长起来了,多多少少能帮上点忙。
从姐姐那儿回来,少平又从提包里拿出点东西,到卫红家去了一趟。虽然二爸二妈人不好,但卫红是个好孩子。出嫁的时候自己没在家,这还是第一次到他们家去。卫红也因为自己只有三姐妹,把少安和少平都当亲哥一样。见少平来了,高兴的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拿出来招待他。金强和少平是一茬长起来的,现在关系又更近了一层,硬拉着他坐下来喝了半瓶酒,他才出门离开。
其实按少平和金强的量,俩人喝完一瓶酒完全没什么问题,但少平还想到润生家去坐坐,就没再多喝。虽然少平和润生性格不像,也没有和金波的关系那么好,但毕竟同学过好几年,后来还在双水村小学同事两年。至于他和郝红梅之间的那点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两人都不会再提及了。这十几年里,少平历尽艰辛,换到了今天的这份工作和身份,红梅历尽苦难,得到了今天平静的生活。
少平和润生坐在椅子上聊天,红梅过来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拿出一盒烟放在茶几上,又过去哄孩子。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小学教师和家庭妇女的双重角色,脸比以前丰满了起来,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恐惧和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
当然红梅不会忘记毕业时自己做的那件傻事,依然记得当时被关在那间屋子里的那种绝望。是少平把她救了出来,没有让那件事继续发酵。当然这个事情最终还是打破了她嫁给顾养民的计划,改变了她预设的命运。然而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红梅把这些都看淡了,现在润生对她好,就是命运对她的眷顾。
孩子哄好了,红梅抱着过来和他们聊天,她对少平说:“老同学现在出息了,当了正式工。”
“啥正式工,也还是个出力流汗的活。”少平客套了一句,“现在咱这儿老师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润生开车这事以后有前途,还活套一些,不像上班,死圈子猪,一点也不自由。”
“我们想不自由,还没那机会呢。”润生自我解嘲的笑笑说。在农村,对于出门在外,有一份工作的向往是发自内心的,谦虚多了反而显得虚伪。少平就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了,转而说起了田福堂和孙玉厚的身体——老人的身体是这个年龄的人共同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