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青铜灯树爆开灯花,朱元璋枯槁的手指划过辽东沙盘,狼头旗在毡毯投下狰狞暗影。"冯胜通敌罪证确凿,"老皇帝鹰目扫过丹陛下的朱棣,"老四这刀斩得利落。"
朱柏玄色龙纹袖口微震,袖中密报滑落御案。
瓦剌使臣尸体蜷成古怪姿势,舌尖咬碎的蜡丸泛着靛蓝幽光。"三日前会同馆的茶盏,"年轻皇帝指尖轻叩羊皮卷,"验出漠北狼毒花的汁液。"
朱棣按剑的手指骤然收紧。
烛火将他身影拉长在《九边舆图》上,恰似巨蟒缠住宣府卫所。
他忽觉护腕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朱元璋指甲深深掐进他腕间旧伤:"李善长这腐肉还得留着养新肉。"
残月坠过西华门时,朱棣靴底碾碎冯府门前的青苔。
老槐树皴裂的树皮里藏着半封家书,火漆印痕仍能辨出"开平"二字。"......八月廿四与扩廓战于饮马河......"沙哑低诵戛然而止,信纸边缘被捏出十七道褶皱。
灶膛火星窜起的刹那,居庸关雉堞的轮廓在青烟中若隐若现。
朱棣瞳孔里映出塞外沙暴,恍惚见金甲骑兵踏碎狼毒花海。
他未曾察觉背后窗棂掠过玄色衣角——奉天殿檐角的铜铃正将北斗七星的轨迹刻进更漏。
皇城东北角腾起祭祀青烟时,五军都督府的晨钟撞碎最后一片残夜。
九重宫阙深处,某卷《屯田策》的夹页悄然显现凤目纹路,与三十丈地宫渗出的血指印渐渐重合。
朱棣靴底碾碎的青苔碎屑还未落定,皇城东北角的太庙已腾起祭祀青烟。
青铜鼎中升起的烟柱忽而扭曲如游蛇,绕着万民伞竹骨盘旋三匝,惊得捧伞小太监膝头一软。
汉白玉阶前跪着的朱允炆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时听得伞骨沙沙作响。
金砖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巧漫过他垂落的锦袍下摆,将四爪蟒纹染成暗紫色。"孙儿代父皇祭告太庙......"少年清亮的嗓音突然滞住——伞面鎏金云纹竟在青烟里渗出朱砂色,指印状的污痕沿着伞骨蔓延,散发出河底淤泥特有的腥气。
"太子殿下!"掌礼太监的惊呼被铜鼎嗡鸣吞没。
朱标踉跄着扶住蟠龙柱,明黄常服前襟溅满咳出的血沫。
那抹猩红顺着金砖纹路蜿蜒,堪堪停在"代天牧民"的匾额下方,将伞面渗出的"暴"字起笔染得妖异非常。
七宝琉璃灯突然爆出灯花,朱标瞳孔里倒映的血痕竟化作数十颗悬空头颅。
户部侍郎腐烂的面皮簌簌掉落,兵部尚书怒睁的独眼淌出黑血,这些去年被他亲自监斩的贪官污吏,此刻正咬着他蟒袍玉带发出桀桀怪笑。
"父皇!"朱允炆扑过来搀扶时,万民伞竹骨突然崩断三根。
伞面泼墨般泻下血瀑,将太祖亲题的《赋税策》浸成赤帛。
少年亲王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沾了血珠,霎时绽开朵朵红梅,暗格里掉出的黄麻纸被血水泡涨,显露出"洪武二十四年秋赋"的模糊字迹。
铜铃声自奉天门方向传来,惊得盘旋在鸱吻上的寒鸦振翅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