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骤然一瞪目,不顾体面地奔至梯边俯瞰而下。
但见一袭白衣腰挂乌鞘长剑,漫步登楼。
身居低地的薛清卿抬头而望。
黑澄澄的双瞳,全然未因被温乔目光俯视而表现窘逼。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温乔的跟前。
这两个女子虽然同出一门,流露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温乔的强大,以及那随之而生的对万物的戏谑,都是流露于外在之物。
盛气凌人四字,就足以概括温大小姐在不如自己的众生跟前,是怎么一副姿态。
哪怕沈澄已然多次当众激得她怒气勃发。
众人也未曾因此便觉得,这两人便已站在了同等的层次上。
一位纵玄境剑仙,在缺月州的份量是能与郭纯钧、明九真比肩的。
她对沈澄的怒火,也全然可以被解读为山上仙家被俗人“以下犯上”的愤怒。
唯有薛清卿,无论是地位、家世抑或境界,都足以与温乔并驾齐驱。
儒家圣贤们收徒极其慎重。
真传弟子一人,入室弟子两三人,往往已是一道儒家支脉的全员。
缺月山人在杏海上二百余年。
门下的入室弟子,也就只有公认为缺月州最强抚婴修士的莫无忌一人。
不记名弟子们,若想争得成为入室弟子的机会。
就得证明,自身确实有着不靠师门庇祐,也能爬到那一步的潜力。
温乔忽然拂袖,一连五道心火剑芒成形于半空,挡在薛清卿身前。
五道剑芒中的单一道,便足以对王若盈级数的学宫贤人形成威胁。
更何况是五剑成列。
剑指白衣,气焰冲天。
薛清卿却只是若无其事般伸手一拂。
一阵清风掠过,五道心火剑芒便无声无息被扑灭。
她盯着温乔,平淡道:
“不够。”
温乔伫立片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刺目的笑容:
“你以为我已出了全力?”
薛清卿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气脉里头,被燕前辈打了五道锁龙钉,发挥不出完整的实力。”
“但就算你有本事,让范成双替你把钉子全拔了,最多也只是让你的命火再盛三分。”
“凭你的剑意,仍是不够。”
温乔不怒反笑:
“你见过我的剑意吗?”
薛清卿说道:
“当日在攘夷山上,你身浸灵泉,想要借由外放阳气,将体内的锁龙钉震出来。”
“如果那天在泉水中的是我,泉水中残留的剑气,早就把再进泉中之人割成了碎片。”
“不过,也全因你修为未到,明烛的伤势才得以痊可。”
她眼里闪过极少见的嘲弄神色:
“今日你找来的打手死在明烛刀下,得怪谁?”
温乔的瞳孔尖竖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然间气势上扬,一股无可抗拒的热浪席卷全层。
在座一众得道名士无不色变。
就连柳思思的脸颊上,也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红霞。
沈澄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薛清卿抬袖,缓缓抹去鬓边的一缕细汗。
“这仍是心火,不是剑意。”
“哪怕你将心火、情火、命火,都修炼到了能伤神魂的境界。”
“也无法匹敌满月的寒意。”
温乔突然间变了面色。
半晌,方道:
“我绝不相信,阿燕已将‘满月’传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