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他终于迈着疲劳酸胀的双腿走出那个窄塞的临时出站口,站在了洛南的大街上。洛南的热也是非常厉害的,白花花的太阳尽情的晒着,空气里混合着浮尘,弥漫着火辣辣的温度,简直闷得人透不过气来,每一口呼吸仿佛都在吞下一口火炭,烧得人心肺隐隐作痛。
因为没有风,街道两边的树纹丝不动,蝉在拚命的叫着。马路走上去烫脚,冉冉上升的蒸汽把远处的景象虚幻了,人和车仿佛像凌空走动着。从南面过来的热空气,被黄土高坡阻挡,继而停留在这里,后浪推前浪,把黄河以南变成了一个大蒸笼。
好不容易坐着小巴一路颠簸到了工厂,下车的时候,他穿着的一双懒汉鞋都被流下的汗水趿湿了。工厂位于洛南郊区,道路两边净是高大的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搭在一起,挡住了太阳,形成一条阴凉的街道,总算让饱受烘烤的魏启明感到了一丝凉意。
凭着前两次的印象,来到李非家的时候,她们已经吃过了午饭。
根据他们的约定,他会很快来厂里报到,但是他没有写信通知李非具体哪天来。她此刻正和两个一样是新进厂的女孩儿,在客厅里唧唧喳喳的聊天。看到魏启明的到来,她的新朋友们知趣的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都偷偷地用眼睛瞄他,弄得他还挺不好意思。
她爸爸下午还要上班,叮嘱他说,等会儿他用自行车带他去厂里报到,之后就进房间睡午觉了。她妈妈在子弟中学当老师,此时已经放了暑假,很是轻闲,问了他还没吃饭,张罗着去厨房给他下面条。
他们四目相对片刻,一言不发的来到她的房间,紧紧拥抱在一起,匆忙的吻着。十几天没见,好像已经分别了几个世纪,此时此刻,唯有紧紧的相拥才能化解相思之苦。
他们不能在房间里长时间的停留,几分钟后,俩人才舍得松开对方,来到客厅里坐下。由于激动和闷热,他浑身大汗。魏启明天生爱出汗,在山西和沈阳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他那时只有一百零几斤,坐在吊扇下面还是不停的冒汗,脸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李非一边笑着说你这下可要受苦了,洛南可比榆次热多了,一边到厕所拿来毛巾让他擦汗。
她在一年前到过魏启明家,第一天晚上,左邻右舍的阿姨、大妈们都来看,紧张得她在凉爽的夜晚竟流下了汗水。洛南和榆次相比,温度差了足有十度。
魏启明边擦汗边打量着她。李非瘦了一些,可脸色比在学校时红润了,学校的饭再好也不如家里的饭菜香啊!
她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他面前,仰着头紧盯着他看,一只手托着腮,脸上俏皮的笑着,眼里满是柔情蜜意。他和她对视着,她忽然微微撅起嘴巴,向他做了个飞吻的动作,他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不予回应。她嘟起了嘴巴,假装生气了。他向她微笑一下做了个回吻的表情,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她妈妈在厨房大声问他要不要多放点盐,要不要醋?魏启明连忙说我自己来吧,快步冲进厨房。
她家是三房一厅,但房间和客厅都不大,客厅仅够摆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加个过道。卫生间小得刚够一个人在里面转身,厨房也很小,又要兼做洗漱的地方,炒菜的煤气灶就搬到了阳台上。
她父母住在中间的大房间,朝北的小房间是李非和姐姐睡,她姐姐此刻躲到了朝南的房间,和她们的外婆在一起睡午觉。她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因为农村没有暖气,冬天不好过,所以住在她家。
她姐姐和父母关系不是很融洽,魏启明是后来才知道的。
李非的爸妈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被派往条件艰苦的内蒙古,在包头工作。因为刚刚参加工作,生活困难,不得已把刚出生的姐姐送回洛南乡下外婆家,一头羊的奶把姐姐喂养到六岁,才被接回包头。
姐姐因为是外婆而不是父母把她带大而心有芥蒂,她认为父母不够疼她,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不公平,李非就一直是在父母的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