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天雷。
被轰破心防的秀才猛然挺起身子,愤懑地想要辩解什么,却只张了张嘴。
哑口无言。
他的脸皮抽动,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眼中泪光闪烁,嘴角却扭曲成怪异的笑容。
开始时断断续续,笑声带着哽咽,但很快就变得狂放,歇斯底里,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痛苦和压抑全部释放出来。
最后,长揖不起。
“还请大人赏个痛快,糊涂一世,但求速死!”
提枪肃立的凌骁默然了片刻,沉声问道:“并州人士?离家许久可有话捎回去?”
秀才身子抖了抖,但却只将头埋得更低了。
“罪业百死难赎,只当小人一早死于三年前吧!
“大人!还请动手!”
不再多言,凌骁只全力刺下。
草地上,多了具无头尸体。
众多脱困的汉地百姓围在凌骁身后,在所有贼人死尽后,群情激愤的他们也终于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了。
见凌骁回头,他们也是纷纷跪倒。
“多谢将军相救!”
“将军大恩大德,俺这辈子都忘不了……”
“大人仁义呐!”
……
望着一地跪倒的百姓,凌骁扛得住刀子却着实扛不住这个,急忙上前搀扶道:“我本并州一小卒,岂敢称将军,乡亲们快别折煞我了!没护好并州已是失职,让你们沦落至此更是罪孽深重……”
锻体境只是武夫入门,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中人了,可凌骁扶又扶不起来,劝又劝不动,只好严肃语气命令道:“好了!诸位的情意心领了,眼下咱还在草原,并未完全脱离危险,所以我需要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咱们抓点紧,先回家再说!”
总算是把这群受惊的百姓安抚得动起来了。
凌骁打了个呼哨,也是将焦急等待的马儿唤来。
在众人收拾的时候,一人一马也是有克制地大快朵颐,篝火上有些焦糊的滚烫肉块被凌骁直接塞进嘴里。
口腔在怒骂,肠胃却在欢呼尖叫。
不敢吃太多,凌骁见好就收,也是直接把饲料系好。
急得好不容易吃顿饱饭的马儿拿头拱来拱去。
“绕一下,咱不直接往南走,那样容易跟察尔喀人遇上,”
凌骁跟车队临时的头儿吩咐道:“去西南边的灵璧城,我在周边探路预警,你们别离太远,也别跟太紧。”
“如若遇上草原人,莫要管我,只加速向南,能走一个是一个。就算死,咱也得死在家门边儿上不是?”
领头人恭敬地听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嗫嚅半天,最后只重重点头赞同道:“是的了!死在门边边上,后人烧纸咱才能收到的了!”
翻身上马,凌骁只笑笑,有些无奈地一拉辔头。
“走你们的哇,就算死,我也只会死在你们前头!”
刚才那草原人吐的很干净,他们是日暮时北返的,也就是说此地离炎汉边境并没多远。
就算不走最近的直线,稍微偏一下路径,降一降风险,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
汉人恋家,更别提还是刚刚才逃脱被掳走的命运,一行人驱骡赶马地摸黑南归,速度竟不比凌骁慢多少。
搞得他只好加快马力,以近乎奔驰的速度梭巡探查。
好在除了某些野兽,并未有其他活物被惊动。
远处有光亮出现,并非是清冷的月光或寡淡的星光,而是属于人类的,属于火焰的暖色。
那是一座于夜色中默然矗立的坚城,凌骁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与后世修复或新建的城墙不同,眼前的高耸墙壁并不规整,上面布满了修补痕迹,新旧砖石相互堆叠,伤痕累累的表面更为凸显其坚定不移的核心。
灵璧城。
炎汉十九边陲重镇,并州四大边塞之一。
夜间城门紧闭,楼上屹立着披坚执锐的汉军士卒,铁甲反射着跃动的火光,还有几队往来巡视,甲叶于走动碰撞中铿锵。
这还是凌骁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雄城,不由得有些发愣。
咻——
箭矢没于身前,尾羽尚在震颤。
马儿一惊,凌骁急忙勒住,却听城楼上传来一声高喊:“来将何人!?”